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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果然如此。
「徐舒,你認得麼……」
徐舒沒明白他的慌亂來自何處,仔細瞧了畫像之後,道:「殿下,這是你啊。」
第67章 明心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手中的畫卷被他用力捏皺, 因過於用力手背都泛起青色。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去抓徐舒的雙臂,要問話時卻發覺自己嗓音微啞。
徐舒不知他為何看到這幅畫會是這般反應,只重複道:「當年您往衍州去, 可不就是用的這副模樣?」
「有化名麼……」
「讓屬下想一想,好像您是信手取了一個……容與。」
徐舒被他攥得疼, 想伸手拂開, 卻發覺聞澈失力般下滑,徐舒根本扶不住他。
認知的顛覆是在一瞬的, 就在所有證據都指明這是他自己, 而他本人卻渾然不知的時候。
他半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反覆看著那兩幅畫, 卻想騙自己, 若是元蘅畫技不好, 那就好了。那樣就不用承認那個將她傷得至深, 還讓兩人分別這般久的罪魁禍首, 是他自己。
「我想不起來……」
聞澈以手掩面,漫長的沉默之後, 徐舒只瞧見他的指縫已經盡被沾濕。
他低聲勸:「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記不記得有何重要的?當年您受了那樣重的傷, 屬下險些以為救不回來了。如今, 已經很好了。」
「不好, 不好……」
他最不該忘的。
聞澈如今才明白,為何那時自己總會夢見一個女子模糊的身影, 而真正見過元蘅之後,夢中的女子就有了容貌。他從未見過開得那樣盛的桃花, 可是夢裡就是無數回出現, 宛若前生。
而元蘅就曾提及過燕雲山上種了片桃林。
他忽然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試圖清醒, 可是無濟於事。
那麼多事,他偏生只忘了與元蘅有關的。
徐舒上前來攔,沒攔住,想勸又不知癥結在何處。
「你沒跟容與……跟我,去過燕雲山麼?」
為何他與元蘅的那些舊事,徐舒竟半點都不知,甚至當年衍州叛亂之時徐舒見到元蘅,也沒有半點眼熟之感。
徐舒道:「沒有。當時您查出來柳全似有異心,與衍州牽連不斷。您正好借著去拜訪褚閣老的由頭去查清。當時為了遮掩身份,您便喬裝為客商公子,便是容與了。每逢去衍州,您都是單獨行事,從未讓屬下跟隨過。只是約定好每月的最末一日,讓屬下在客棧等著。那回您沒回來,是屬下擅作主張去燕雲山尋……就……」
就看到了才墜了崖的聞澈。
聞澈不敢設想,若是沒出了這樁事,他與元蘅會如何?
興許,他會在一個惠風和暢之日與她表明身份,會在她願意的時候,回啟都請旨賜婚。三書六禮、合卺為夫婦,琴瑟白首。
亦或許,元蘅要生他欺瞞的氣,好些日子不肯理他。元蘅那樣的脾氣,嘴硬心軟,或許只是扮鬼臉編草蜻蜓,就能將她哄好。若是還是不奏效,他就繼續想別的法子,實在不行就抱著她哭訴,哭到她笑出來為止。反正元蘅向來最吃他這一套。
若是如此,元蘅不必因為父親的脅迫而痛苦,不必因為陸家人的針對而疲倦。
她若是喜歡衍州,他就隨她居在衍州,種滿桃花,在春日煦風中給她畫眉,為她點口脂,與她同讀經卷,在旁溫一壺馥郁的茶。
沒有若是。
沒有或許。
如今的元蘅仍在詔獄,身受其苦。
而他被禁足,半點忙都幫不上。
這種無力感比他無法想起曾經還要濃重。他亦在此刻明白,一個與世無爭的閒散王爺根本護不住她。
他要爭。
***
被錦衣衛從詔獄中帶出的那日,格外悶熱。門扉開了一條縫,刺眼的日光如針扎一般往人眼中來。元蘅覺得灼痛,微眯著眼睛避開,後背卻被錦衣衛推了一把。
肩背疼痛,但元蘅沒吭聲。
那人咕噥的話她聽不清,但是仍知道此番是皇帝要見她。
皇帝大抵是從未下旨說要對她用刑的,所以在獄中,他們只用冰水兜頭灌下,卻不敢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傷痕。這些舉動不需要細想也知道是誰授意的。
無死無傷,只是不動聲色地毀了她身子的根基。果然如她所想,進了詔獄就不可能完好而出。
如今她衣物依舊整潔,但整個人卻瘦削許多。
「元大人,可走快些。」
領頭的那人說起話來仿若別人捏了嗓子,尖聲尖氣中不乏刻薄。這句「元大人」也是喚得不情不願的。落水之人通常得不到浮木,但會擁有別人投下的石子。
元蘅即便戴著枷,背脊也依舊挺直。
這條宮道她走過無數回,今日也沒有任何不同。
沿途她與裴江知打了個照面,她駐足行禮:「中堂大人。」
興許是因著兩年前元蘅曾為他女兒保全了名節之事,裴江知待她也比過往好上許多。同朝為官難免有交集,裴江知對褚清連這個唯一的徒弟也多了幾分敬重。
瞧著她即便落魄也不失禮節的樣子,他心中悲嘆一聲,朝她微微抬手示意不必多禮。
身後跟隨的錦衣衛見著裴江知,識趣地往後退數步,給兩人留下說話的餘地。
「本以為要親眼見你登閣,誰知你步了你師父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