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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此事一出,刑部便遣人去貢院捉拿這個花重金買題的士子,卻發現他已經畏罪自殺。
「是……是友人的舊時鄰人在朝中任職,不知如何得到了春闈考題,想來是……是擬題的學士透出的,至於是誰,草民就不得而知了……那封信是草民對禮部女官心生嫉恨,仿寫而來……」
面前這個舉子顯然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是極度恐懼之下臨時編出的一番話。只要細細品味一番,便能知曉其有多不可靠。
最後一句話他倒是沒說錯,此信的確是他所仿。
皇帝不信,任人呈上筆墨紙硯,此舉子當眾仿了一遍,才發覺真是如此。
明錦氣憤不過,質問道:「你來時並不是這麼說的,為何到了大殿上卻臨時改口?分明是你說,這一切,都是受了都察院都御史陸從淵的指使!」
一言出,殿中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了。
陸從淵的面色極難看,像是完全沒有想到明錦竟會真的將事做絕,袖間的手握緊,手背上青筋隱起。
那舉子慌忙反咬:「是公主嚴刑逼問,草民,草民不得已至此啊……」
「你……」
明錦氣不過,正要辯駁,卻聽得高坐龍椅上的皇帝開了口:「你當真不知泄題之人是誰?若能說清,朕便饒了你無故構陷禮部官員之罪。」
此人不敢抬頭,雙肩卻因抽泣而顫抖。他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才氣若遊絲地說出一句:「草民不知,草民知罪,願一力承擔……」
***
滿地的枯草中沾染著血腥氣,舊茅屋兩旁的樹木生得歪歪斜斜,連枝杈也不齊整。霜雪已化,枝杈之上已然能見青芽。
隨手撥開茅草,上面是一大灘血跡。
元蘅下意識就要嘔,卻有人遞過來一張熏過淡香的帕子,讓她得以捂住口鼻。
她只露出一雙眼睛,轉身看過去,是身著月白橫枝紋樣直裰的聞澈。
「你怎麼又跟來了?」
聞澈輕撩起自己鬢側垂散的髮絲,道:「你以為只有你能查到這裡麼?」
清風吹進這間屋中,將他腰間佩戴的玉佩流蘇吹得輕晃起來。元蘅收回目光,道:「來晚一步,看來陸從淵已經將這舉子一家滅口了。」
聞澈看向那灘血跡,已經乾涸成灰褐色,想來已經時日久了。只是這個舉子這些日子東奔西逃也沒敢回家看看。原以為自己親眷還在陸從淵手中,為了保全他們性命,他便在朝雲殿上當眾改口。
聞澈道:「怪我,我該早些想到這裡的,或許就能一舉扳倒陸從淵。是我這些日子情急,疏忽了。」
元蘅因為還捂著口鼻,聲音悶悶的,「怎麼能怪你?這些事原本就與你無關,你就不該摻和進來,平白得罪陸家人。」
「你管我?」
聞澈不大高興,「我情願。」
分明語氣很沖,偏又讓人心軟。
聞澈盯著那灘血跡看了會兒,隨手推開茅屋中的門窗,並且將自己的香囊遞過去,輕嘆一聲:「你與明錦怎麼就做事那麼衝動,在朝雲殿上指認陸從淵,是怎麼一回事?」
元蘅不想接香囊,但是被聞澈強行塞進了她的懷中,清淡的香氣將撲鼻的血腥氣沖刷掉些,讓她覺得好受許多。
「此事說來話長。」
初春時節霧氣重,每逢晨起元蘅都要犯咳疾,正好趕上這幾日春闈之事憂心,她的咳疾就又重了許多。
漱玉便出門替她去藥鋪取藥。
臨到回府之前,漱玉瞧見了陸府的下人在胭脂鋪採買東西,所選都是極昂貴的胭脂水粉。陸府三子,只有二公子娶了妻並移居紀央城居住,其餘的陸從淵和陸鈞安,都是尚未婚娶,府中也沒聽聞有女眷。
原本想著是陸鈞安那個混帳興許納了姬妾,漱玉也不想多和陸府之人有糾葛,正準備離去,卻聽見其中一人極小聲地道:「公主多日水米未進,她只喜歡這盒胭脂,你聽我的一定沒錯……」
皇帝只有兩位公主,一個已經遠嫁和親,尚未婚配的還能有誰?
回來後漱玉便將取藥時的見聞說給了元蘅聽。
幾年前,在宮道上偶遇陸從淵時,元蘅便覺得他身上佩戴的香囊很眼熟,縫製手法與明錦所做的極為相似。這幾年中也有蛛絲馬跡能看出兩人關係匪淺。
漱玉道:「原還聽說明錦公主去祈福了,誰知竟是住進了陸府麼?不過宮闈之事實在輪不上我們過問。」
元蘅卻道:「你不是說她多日水米未進了,怎知她就是自願的?」
在啟都這麼久,陸從淵是什麼樣的瘋子,沒有人不清楚了。只是若不知曉內情貿然做了什麼事,只怕會禍及自身。於是元蘅只是交待漱玉這幾日若是出門,多留意些陸府的動靜,不必有其餘的舉動。
果不其然,在天色將黑之時,漱玉採買新藥路過陸府之時,有人湊近過來,將布條塞進了她的手中。
算不上什麼求救之信,反倒是明錦在試圖救元蘅。信中說她得知了些關於春闈之事,若是元蘅能將她帶出陸府,她可以助一臂之力。
再後來就是朝雲殿上的對峙了。
元蘅不知明錦與陸從淵之間發生了什麼,那日之後明錦便深居宮中閉門不出,她也再沒找到機會感謝和問清楚。
聽罷這些講述,聞澈沉默良久,在心中細細忖度一些事該如何說,最後卻只是簡短道:「其實是能看出的,明錦心裡有陸從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