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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沈欽道:「你出身世家,怎可能圖這點鬻題之財?這些年你在朝中勤懇,陛下自然是信你的。就算是削了你的主考,也只是要你暫避鋒芒罷了,你且安心,必會還你一個清白。」
「清白……」
在宮中耽擱到這個時辰,元蘅只覺得渾身都疲倦酸軟,上回在勸知堂崴到的腳踝也開始隱隱生疼,她放慢了步子,「明生兄,世上最難的就是證清白……」
這時卻傳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下一刻,風塵僕僕連嘴唇都凍得青紫的聞澈便出現在了元蘅的面前。
他像是趕來得急迫,身上的衣裳都不該是入宮所穿的,發冠也未束。
大抵顧不上這些小節,他繼續朝元蘅走過來,聲音清越:「難證又如何?易證又如何?清白是在自己心裡的。元大人,你心中有愧麼?」
冷風凜冽,元蘅神使鬼差地應了句:「問心無愧。」
聞澈的笑意很淡,卻又似乎濃到讓人日日夜夜難以忘懷,他將自己臂彎處的外衣披給元蘅,親手給她系上帶子,動作流暢熟練從容不迫,絲毫不避諱這是何處,也沒有避諱沈欽尚在元蘅身側。
沈欽愣了下神,費了半天神也沒能將視線從兩人身上挪開。過往他只聽元蘅與聞澈之間的傳聞,卻是半點都不信。
如今聞澈的親近和元蘅的不抗拒,卻令他渾身僵冷。
聞澈卻只看向元蘅:「只要你是問心無愧的,這世上就沒人能動你。」
人在大起大落之時,最難應對這樣的信任,就像是在疾風驟雪之境地里,忽然墜入一片祥和安適之中。
所以元蘅遲遲未語。
聞澈接著道:「但我還是怕。」
「怕什麼?」
「怕你性子要強,還沒等查明白個真相,你就已經鬧得魚死網破。屆時我可要怕死了。」
今日事多繁雜,元蘅終於笑了一聲:「凌王殿下,我是要強,不是傻。」
看著聞澈這身不怎麼得體的衣裳,元蘅又問:「你作何深夜要來?」
聞澈道:「本想是去見父皇,替你說話的……但想來此時父皇在氣頭上,若我去了,本與你無關的事倒顯得此地無銀了。但我擔心你,睡不著,想即刻就見到你。」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眉間擰著的不悅散了些,只剩下熨帖的情意。
來之前,聞澈已經著人去查那個揭發的舉子,此事已經上呈皇帝,可是這人卻話說一半且不露面,擺明了就是要構陷。若是不能順藤摸瓜找出始作俑者,最後士子們鬧起來,罪名就只能是元蘅擔著了。
聞澈故意說些輕鬆的話哄她,還回身握了她冰涼的手腕。溫熱的觸感令元蘅輕顫,想要往回收手,卻被他順勢握得更緊。
在沈欽所看不到的暗影里,聞澈悄悄從袖間塞給了她一個手爐。
第50章 對峙
這兩日, 禮部衙門外頭就沒安生過。
士子鬧事之時,元蘅正坐在禮部衙門正堂中,從容不迫地飲一盞釅茶。好似門外那些喧鬧都無關於她。
同坐堂中的還有禮部的江主事, 他有些坐不住,幾次三番地往外去探看情況。
「元大人, 吵嚷一整日了, 難不成就這般任他們鬧下去?」
自打出了這樣的事,江主事忙前忙後, 從中周旋調停, 已經兩日水米未進。眼下瞧見已經被刀架住脖子了的元蘅, 還能那般仿若事不關己般飲茶, 著實是一口火氣勻不下來, 幾乎要活活嗆死了。
他只不過是個禮部六品的主事, 再怎麼著, 也不能在元蘅這個正三品的禮部大員跟前口無遮攔。
思來想去,他還是委婉道:「且不說禮部和朝廷的顏面。元大人, 此事若是解決不好,恐有損您的仕途啊。」
說得的確委婉。
此事若是解決不好, 元蘅只怕是要下詔獄了。
此次有人透題, 就是針對著她來的。外面那些鬧騰不休的士子, 大部分是要朝廷給個交待,但尚未開始考試, 他們也能鬧上兩日還不歇息,又有多少人是被收買的, 實在是說不清楚。
北成向來重文, 最是看重這些學子,元蘅輕易奈何不得。這次就是個啞巴虧, 逼著元蘅往肚子裡咽。
雖撤換了主考官員,但今晨刑部的人帶著兵前來,將之前定下的同考官全部帶去審問了一通。沒人問元蘅,但元蘅心中不怎麼平靜。
擱下釅茶,元蘅看著這個兩撇鬍子都憂愁得翹不起來的江主事,道:「過明日就該是春闈了,你與其替我憂心,不若去將該辦之事再查驗一邊,若再出紕漏,刑部來拿人就該也帶著你走了。」
聽這話時,江主事正在使勁捋著自己的鬍子,大有今日外面那些士子不退,他就將這鬍子連根薅乾淨的架勢。
聽完元蘅這話,江主事不想再在元蘅身旁發這些愁,忙離開了座椅就走了。
他就是在這發乾愁,侍郎都不急,他個主事急成這樣算怎麼回事?
江主事前腳剛走,沈欽便來了。
他入堂中時還頗為躊躇,但還是將披風解下入內了。
沈欽瞧著臉色不好,估摸著來時被門外那些士子絆住了腳。
「事情鬧這麼大,你今日本不必來的。」
沈欽的聲色很淡,還能聽出他昨夜未得好眠的疲倦。臨危受命接下主考之任,能準備的期限也只有三日,眼下外面又亂成這樣,實在是令人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