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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下一刻,卻有人在自己跟前半蹲了下來。

    聞澈俯身,右手隔著她的鞋襪,輕輕地按在她的傷處,聲線輕淡如霜:「還好,沒傷太重。起來,我背你。」

    元蘅還沒回過神來。這麼久以來,就算是她做夢,也沒有夢過這樣的場景。

    當初那個負氣出走之人,會在這樣一個漫天飄雪的日子,如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對她說——起來,我背你。

    該拒絕的。

    可是她沒有。

    他們之間甚至沒有過多的交流。元蘅扶著廊柱站起來,看他寬大的手掌輕握了她的手腕,將她的雙臂搭在他的肩上。

    元蘅似乎還在遲疑,但是沒等她說出什麼話,這人已經施力將她穩穩地背起來了。

    分明勸知堂與雪苑之間只有幾步路,穿過短短的幾段遊廊,再過一個拱門就到。可元蘅卻覺得走了很久。

    她被他背得很穩,兩人如同耳鬢廝磨一般親近,彼此的呼吸都聽得清晰。啟都江朔的千百里在夢中不能企及,卻在此刻全部虛空。

    她伸手想碰他,還沒觸及,就聽見聞澈開了口:「抱穩我,別掉下去了。」

    她順勢就抱緊了他的脖頸。

    片刻貪戀罷了。

    直到被放回北牖下的美人榻上,元蘅抬眼看著聞澈,仍舊一句話也說不出。

    而聞澈已經褪了她的鞋襪,仔細地給她揉著傷處。

    「傷藥在哪?」他問。

    元蘅指了位置,聞澈取來,將藥油倒於掌心揉化揉暖,輕覆在她扭傷的位置。

    分明過往什麼親密之事都做盡了,可如今卻只是他的指腹揉著她的腳踝,便讓她心裡輕顫。待重新換了乾爽的鞋襪,她才將腳收了回來,整個人都往美人榻的裡面靠,刻意劃開距離。

    「多謝殿下。」

    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是這樣的,聞澈似心中隱隱不滿一般,順勢抓了她沒受傷的腳踝,將距離重新拉近來:「你躲什麼?」

    他與過往很不相同。

    近三年的風餐露宿,讓他一身驕矜的貴公子脾性全然褪去了,沒有少年瘦弱,而是一看便知在戰場上飽經風霜。

    元蘅沒答他這故意找茬的話。反而問道:「江朔苦不苦?」

    聞澈笑得很輕:「你在意麼?」

    若不是腳受了傷,此刻元蘅絕對要起身就走。可是聞澈就這般半蹲著仰面看她,目光中那些流動的情緒濃到遮掩不住。

    見她不答,聞澈又問:「這些年我寫給你的信……」

    「沒看。」

    元蘅這次直截了當,「殿下不要再往下官府中送書信了,傳出去,不好。」

    不好?

    聞澈怔了怔,開口時聲音低沉許多:「哪裡不好?」

    「殿下此番回啟都,合該要議親了。若是傳些閒言碎語出去終究不好。下官還是希望殿下能覓得良緣,莫要……」

    莫要痴心枉費……

    但她沒能說出口。

    「戰時糧草自凌州運出,為避人耳目特意沒走官道,所以繞道保原山,過山之時,徐舒說有人暗中相護。是你讓人去的嗎?」

    元蘅沉默了會兒,道:「那是國事,國事為重。」

    聞澈卻反問:「國事也分什麼事,你一個禮部侍郎,要你多管江朔軍糧之事了嗎?你就這麼心狠,說一句是擔心我,能怎麼著?」

    第49章 栽贓

    元蘅的心驀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可是卻仍舊將唇咬得緊,鐵了心不肯多說出一句別的話來。

    隔著近三年的分別,這話無論是說者還是聽者, 都覺得可笑。

    有什麼資格說擔心呢?

    她固執地將自己的腳從他掌心收回來,徹底遠離那一片燙熱:「只是國事, 此事是經陛下思慮後下的旨意, 下官只是照做,殿下不信大可去問。」

    外面雪下得綿密, 可房中的地龍燒得很旺, 輕淡的薰香微暖, 氤氳著縹緲纏繞著兩人, 將那些疏離的話全然接住, 顯得沒那麼絕情冷淡。

    聞澈道:「你怪我當初負氣出走, 不告而別, 對麼?我可以解釋的,我沒想再也不見你, 我是沒想到此行會三年不回,我……」

    元蘅微微抬了眼皮, 眼底的漠然看得聞澈心驚。

    她的嗓音那般輕:「殿下, 前塵往事如孩童嬉鬧, 不必執著了。」

    他寧可她責怪,哪怕是生氣不理會他也好。總好過今日說出如此絕情之言。

    那容與, 也是前塵往事麼?

    那為何這樁前塵往事就可以執著……

    但聞澈沒問出口。

    自取羞辱之事已經做過了,心知肚明的道理實在不必再要她刺自己一回。

    門帘在此時被挑開, 迎著風雪入了堂中的宋景話說了一半:「蘅妹妹, 我想起來……」

    說不下去了。

    面前這場景著實將他震驚住了。

    他進來的時機著實不怎麼好,以聞澈眼底這欲與憤交織的情緒, 以及房中這微妙感傷的重逢氛圍,只怕下一刻兩人就要纏吻在一處了。

    才挑起門帘的手僵住,宋景識趣地將它又重新放回去,道:「我忘了我要幹什麼來了……讓我回去想想……告辭告辭……」

    「表哥!」

    糟得很,元蘅還是將他叫住了。宋景乾咳一聲,覺得現在聞澈肯定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他再度進了房中來,聞澈已經起了身,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像是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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