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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因保原山就在衍州邊上,初聽聞江朔要從保原山運輸糧草時,元蘅暗自倒是助了一把,修書一封回衍州,要燕雲軍暗中相護。最後糧草輜重也算得以周全。
「不過,此番凌王殿下捉了那西塞王子,總不能私下隨意處置,該是要回來了罷?」
聽到此處,元蘅的筆鋒偏離些許。
蘸了墨,元蘅將寫毀了的那頁揉成一團,重新鋪了一張紙,用鎮尺壓了,強作鎮定。
捷報每年都有,這人卻是兩年多來從未回過。就像當年她設想的那般,一入那等苦寒地,再回來是真的不容易。
「回來可就熱鬧了。這儲位空懸如此久,陛下的意思,還不是人盡皆知?」
「不能吧?那皇后禁足不是沒解?跟冷宮也沒什麼區別了。可能陛下早就擬好了傳位詔書,秘而不宣罷了。」
「不說這個。我聽聞今年那位副主考,跟兩位王爺都……」
另一位士子低低地笑了一聲:「人可厲害著呢。」
元蘅終於聽不下去了,抬手飲盡手畔的那盞茶,重重地擱了回去。
她收拾了書紙,走至兩人身旁停下步子。
元蘅道:「宮闈秘事,我瞧你們比誰都清楚。不過方才你們所論之書,我聽著倒是錯亂百出。春闈在即,這等詩文還背不對,我都替你們心慌憂慮。我要是你們,都沒顏面應考。」
「你又是誰!」
元蘅輕飄飄地落了一句:「你們口中,厲害的那位。閣下實在是過譽了。」
出了茶肆,天色還是泛青的。
涉雪步行外出雖不顯眼,但是最擾人的還是滿地濕滑。落雪被來往的行人踩碎,只剩下泥濘的冰碴,踩一腳,鞋子都得濕大半。
不遠處的身影很熟悉,是漱玉。她撿著不算太滑的路小跑過來,將一件大氅披在了元蘅的肩上。
「姑娘。我就說了挑輛馬車出門,你偏要步行。你看你的鞋子。」
漱玉一邊給她系衣帶一邊埋怨。
元蘅安撫似的輕拍了她的手,自己繼續系衣帶:「步行清靜。你怎麼追過來了?」
「沈大人來了,在府中等你呢。」
元蘅頷首,想起確實是自己有事尋他。
往回走的時候,漱玉一邊給她拂著髮絲上淋到的雪粒子,一邊忍不住開口:「沈大人至今未娶,我瞧著對你是情真意切。」
「是麼?那你眼神不怎麼樣。」
元蘅接過她備的手爐,揣進袖間,感受著冰涼的指骨緩緩回溫。
漱玉道:「過往我瞧他是不怎麼順眼,覺得他心思沉,待人不夠誠懇。寶輝之下,普通玉石難免自慚形穢。人有點輕微的嫉妒心也沒什麼不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啊。」
「你跟宋景學的油嘴滑舌麼?我都快要低著頭走路了,你還在那稱讚寶輝。再說下去,啟都人可要議論死我了。」
「叫他們議論去!」
漱玉挑眉,「沒能耐的人才碎嘴。」
兩人相視一笑。
漱玉繼續道:「可我真覺得般配。比起那些退如潮水的乍見之歡,細水長流如何不好呢?」
自打聞澈離開後,漱玉許多時候並不敢在元蘅年前提及。可是都快三年了,元蘅越是避而不談,漱玉越覺得心慌。今日才敢隱晦地說上一句。
「乍見之歡麼?」
元蘅沒有避諱談及,而是沖她笑了,眉眼間帶著難見的靈動之色,「這麼說來也是,他確實好看。這個說法,很公允。」
漱玉:「……」
她家姑娘噎人的方式是越來越新穎了。
***
北去幾年,聞澈不似少年時的瘦弱,身形比在俞州時還要強健許多。脫了武袍換上尋常廣袖之衣,少了幾分風流溫雅,多了幾分英武矯健。所以他倚靠著一棵樹丟過來一顆石子的時候,宋景險些沒認出來。
「你……」
宋景啞了聲,遲遲說不出下句話來。
分明江朔傳來的消息,聞澈帶兵返回啟都,可能得下個月中旬才能抵達了。誰知竟在此時瞧見,宋景覺得自己大概撞見了鬼。
聞澈走過來:「認不出了?世易時移,你竟還是這般混帳模樣。」
沒出聲,宋景快步過來抱了他,還重重地錘在他的後心:「我瞧你才是個混帳!一聲不吭夜裡出發,這些年除了書信人也不回來……」
「嘶……」
「你身上有傷?」
宋景忙慌著鬆了手,端詳他許久。
「沒傷,險些被你錘出點內傷來。」聞澈眼尾微挑,悶悶地笑了一陣,之後便毫不見外地就要往侯府進。
誰知還沒走兩步,就被宋景攔了下來。
聞澈不悅:「要逐客?」
宋景似有難言之隱般,扭捏片刻才開口:「我蘅妹妹今日休沐,剛回府。你就這般進去見人?」
那確實不能。
這些年送回啟都的書信,不少都是往侯府送的。可是元蘅幾乎從不回信。不堪其擾了才回了淺淡一句話叫他保重自己。
想來是惱他當年不告而別。
聞澈的笑凝在面上,但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去雪苑。」
往勸知堂去的路上,宋景還是問:「你怎麼今日就回來了?拜見過陛下了麼?」
聞澈拂著身上的細雪:「這不是俘了西塞王那兒子,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帶回來,扮成行商才將此人押回啟都的。今晨進過宮了,還見著了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