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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元蘅道:「隨身的鐲子掉了,折回來尋。沒尋著,正要回去了。」
這種話陸從淵自然不信,但也知趣地不多問。
面前此女心思之縝密他是見識了的,就算是追問,她也未必會說。
既遇見了,兩人便同行。
明面上的禮數元蘅是向來不缺的,她雖與陸從淵同行,但始終落後一兩步,態度瞧起來相當恭敬。
著實恭敬。
恭敬到在朝雲殿,她落著淚奉上仿製的陸氏箭矢,求皇帝給個公道。
陸從淵不想拐彎抹角,在最後一行宮人端著東西從旁過去之後,他開了口:「誣陷陸氏,知道什麼後果麼?」
元蘅聞聲輕笑:「大人說的哪裡話,殿下與下官才是被人刺殺的,半條命差些沒保住。誰且拿這種事誣陷人?」
果真不是好相與的。
他都直言了,元蘅卻仍舊說話留有餘地。
「元蘅,是我小看你了。你和你爹還真是像,看著老實勤謹,可咬人的時候,卻疼啊。」
元蘅順勢答:「那下官就當大人是在稱讚了。但是陸大人這話卻叫下官害怕,分明是實話實說,大人怎麼不說是旁人想要我的命,特意構陷陸氏呢?此案是查不清了,還望別傷了大人與衍州的和氣。」
陸從淵嘴角平直地扯了下,緩慢地瞥了她一眼,眸色沉鬱難言。
平素鮮少有讓他說不下去的時候,可如今,他卻每回都被元蘅的伶牙俐齒給堵得無話可說。
「和氣……」
他嘲諷地笑了,停下步子,兩手揣在身前,只露出笏板,「你早些嫁人了,這和氣就還能有。」
「做越王妃麼?」
元蘅是真的會氣人,也知道陸氏在意的地方是何處。
陸氏既不想讓她成越王妃,也不想讓她憑藉自己立足朝堂。世上哪有那麼多襯人心意的事?
元蘅又偏不喜歡襯他的意。
那一行宮人細碎的腳步聲已經漸趨遠去,宮牆上有一隻白貓輕躍過,將兩人之間冰封般的沉默打碎。
陸從淵朝著她走近一步:「元蘅,日子還長,願你在翰林院,步步高升。」
他將「日子還長」四字咬得清晰。
不難聽出威脅之意。
元蘅拱手拜別:「下官謝過大人的祝願。」
陸從淵的眉微挑,闊步離開了。
元蘅微舒出一口氣,揚了揚手,那隻白貓便輕盈地躍進了她的懷抱里,乖順地蜷縮起來。
她認得這白貓,是慶安宮中的。
它的頸子上纏著一圈紅繩,編織的法子很是精巧,想必平日裡明錦對它很是愛護。她正撫著紅繩的紋路,卻想起方才陸從淵腰間佩戴的香囊。
女子送情郎的樣式。
這位陸大人可不是個能讓女子近身的人,也沒聽說有什麼心儀之人。否則以他的權柄,看上誰都能娶回來。
早些年皇帝倒是給陸從淵賜過婚,是大理寺秦大人的獨女。
這位秦大人寒門出身,在朝中雖位高,但沒有什麼根基,也沒收過什麼門生。日後他若是致仕,這秦家也就隨之沒落。
按理來說,是這位秦家千金高嫁。
聽聞陸家人那邊不是很滿意,陸從淵多次推拒,也沒退掉。
結果就在成婚前夜,這位秦姑娘忽然得了急病,等太醫趕去的時候,人已經不成了。
秦大人也一夜白頭,臥床不起,沒多久也離世了。
世人眾說紛紜,猜什麼的都有。其實用不著猜,偏偏在成婚前夜離世,箇中緣由已經顯而易見了。只不過陸氏家大業大,秦大人招惹不起,咽了這苦果,隨女兒一同去了。
白貓很親近元蘅,在懷裡相當溫順。元蘅撫摸著它頸子上的紅繩,忽然間就明白了些什麼。
她將白貓放開:「回去吧,回慶安宮叫那人快些出來,宮宴要歇了。」
白貓自然聽不懂,但仍舊飛快地跑開了。
***
升遷侍讀的調令還是下來了,元蘅一下子就成了翰林院的眾矢之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瞧著。畢竟北成這麼多年了,也沒見過編修只半年就能任其他要職的。
那些閒言碎語元蘅倒是沒空聽,畢竟要做的事驟然多了起來,她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實在勞碌的時候,不好再回侯府攪擾,她便命漱玉收拾了元氏的舊宅,偶然會在那裡歇上一夜。
聞澈也沒有平日那般玩世不恭了,在從慶安宮回來之後,竟很是勤勉地擔起了皇子的職責,對皇帝吩咐的瑣事也都做得極好。
自從那日被元蘅輕吻了之後,聞澈便再沒尋到機會見面。
甚至連問清緣由的機會都沒有。
不上不下的,他心裡有些慌。
倒是也遙遙見過一回。
那日是他交還錦衣衛調令,入朝雲殿前,見著了元蘅一面。
深色的官袍很襯她,薄暮之下,她頸如白瓷,目若流光。青絲松松挽起,落一身燦然寶輝。
她身旁跟著一個進士,那人不知說了句什麼,元蘅抿唇輕笑,聲音遙遙地傳過來,卻引得聞澈的耳朵輕微轟鳴。
好聽,好看。
元蘅抬眼的時候看到聞澈了,眼神簡單地相接了下,她便很快地移開了視線。但是因為距離太遠,她並未朝聞澈走過來,而是與身旁那人並肩走了。
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