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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第35章 瘋子
去內閣的路上, 裴江知一路沒有抬頭,只是步履匆匆。
剛邁出兩步路,迎面便見一女子身影, 他不由得放慢下來,停在她的跟前。
元蘅大老遠便瞧見他了, 直到走到跟前, 才端端正正作揖:「中堂大人。」
裴江知身為內閣首輔,對翰林院的事還算上心, 那些進士翰林的大錯小錯, 無一不是要經過他手處理的。但是自從元蘅入了翰林院, 卻如綠葉落水, 半點聲息都沒有聽到過。只有偶爾能聽那幾位翰林提及, 說此女慧極, 做事穩妥, 可堪大用。
他原本以為元蘅也算識相安分,沒有惹出什麼麻煩。
誰知今日便出了樁大事。
裴江知咳了聲, 道:「元大將軍的長女,老夫可受不起你的禮。」
元蘅並不知他這莫名的敵意是何處來的, 只好淡笑一聲:「科舉入仕, 便是翰林院的人, 與其他身份,沒什麼干係。」
「好, 你既稱我一聲中堂大人,那老夫便應了。老夫與褚清連曾是舊交, 今日便代他管教門生。你跪在此處, 天黑再起。」
元蘅尚有一堆文集要修,現下正趕著回值房。因為工部要整修亭台, 必經的路上堆積了許多木料,不能通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與裴江知碰上。
元蘅沒跪,而是本分道:「下官並未犯錯,為何要跪?」
前陣子的倒春寒過去,如今恍惚間便要入夏,日光從鬱鬱蔥蔥的樹枝縫隙中傾灑下來,照在地面上,落得一地斑駁。
而元蘅就站在光影之間,態度不輕慢,但也不卑從。
裴江知鬢間已見白絲,但是說話時又中氣十足。他與褚清連截然不同,他很有首輔的派頭。
「今日大理寺上呈的摺子被老夫扣下了,尚未呈給陛下看。你做的錯事,休要連累整個翰林院。」
聽到大理寺,元蘅便明白了緣故。
徐融的死因與柳全相同,如今定是查到了柳全之死與自己有關。這件事終究還是牽扯到了她的頭上。
不過當日破廟中除了宋景沒有旁人,想來大理寺也沒有實據。否則也不會只是上一封隨時可能被扣下的摺子,定會親自面聖稟報了。
元蘅道:「恕下官愚鈍……沒聽懂。」
她沒做的事,自然不會認。
裴江知哪知她是這種「油鹽不進」,不堪教化之人,一時間氣得語塞。
「元蘅,話已經點到這個份上了,你懂與不懂並不重要。老夫暫時扣下摺子,只是給你機會。若你把握不好,過幾日你就得被大理寺和刑部傳召了。」
元蘅輕笑了下,再度躬身行禮。
見裴江知甩袖離去,她的笑意才消了。無論裴江知此舉是否真的是為了護她,還是另有私心,但這樁事是拖不得了。有人想拉她下水,她就得順藤摸瓜。
拉回來。
***
洪山腳下林木成蔭,綠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宋景勒馬,抬起弓箭對準了樹蔭後的一頭鹿。許久之後,他終於放出了箭,誰知卻刺向了一旁的樹幹。鹿受了驚,登時就要跑開。
只一剎那,另一支箭迅疾如風,直直地射了過去。那鹿哀鳴一聲,倒下了。
宋景回頭,瞧見了騎於馬上正舉著弓箭的漱玉。
漱玉的身旁正是元蘅。
收了弓,宋景氣惱:「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叫了不來,好不容易來了就搶我的鹿!」
元蘅笑而不語。
漱玉下馬,調侃道:「景公子這話就不對了,狩獵之事憑的是本事,自然是誰獵到,這鹿便算誰的。」
宋景擺了擺手:「是本公子有氣度,不與你計較。誒?殿下呢?」
今日是宋景想要狩獵,特意邀了聞澈一同。誰知這人剛來,就說自己傷口還沒好全,實在不能挽弓,便找了樹蔭歇著去了。可是這一晃眼,周圍也都沒他的身影。
漱玉皺眉:「景公子叫我們來,還喊了別人?早知如此,我們姑娘好不容易休沐,還不如在府中歇息。」
樹蔭下一陣響動。
有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緩步從樹後走了出來:「說誰是旁人呢?若早知你們在,本王便不來了。」
他身著寶藍色窄袖圓領武服,走來時目光只輕輕地滑過了元蘅,只一瞬便移開了。他走向了宋景身旁的馬,接過了韁繩之後輕身上馬。
光影落在他的身上,襯得他身形頎長又漂亮。他一拉韁繩,懶散地對宋景道:「這裡蚊蟲多,咬得我難受。獵場外等你。」
聞澈似乎將她那日說的話聽進心裡去了,就真的不再纏著她。
這段時日也算清靜。
當元蘅回眸看他離去的背影時,又微不可察地嘆了一聲,混在林間的鳥鳴里,誰也沒聽見。
也好。
元蘅雖會些騎射的皮毛本領,但因為心中還壓著事,此時也提不起興趣,便在一旁看著宋景與漱玉比試。宋景為人親和,從未將漱玉看作下人,兩人一同吵鬧著,也很有趣。
山間的清溪流水潺潺,漫過碎石,聲若擊玉。
她閒著無事,便順著溪流漫無目的地走。剛準備伸了手去碰水,她便聽得身後有什麼動靜。沉默片刻,她掂了水中的一顆圓潤的小石子丟向身後。旋即便聽到一陣往後退的腳步聲。
回頭,她看見躲了石子的聞澈。
聞澈無奈地搖頭:「下回別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