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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馬車外便只剩下了陸鈞安和元蘅。
陸鈞安卻不屑:「一個貢生罷了。你覺得陛下會如何?」
第26章 探花
「貢生罷了?你一沒有軍功,二未考取功名,卻當街欺辱貢生……是重罪啊。」
元蘅的聲音並不低,擺明了是要替沈欽出這一口惡氣。
他知曉陸氏權勢滔天,但是陸鈞安卻是遠近聞名的混帳。說到底陸氏不會為了一個混帳惹的麻煩而來針對於她。
所以她不畏懼。
陸鈞安冷笑一聲,將馬鞭收回:「本公子最不怕威脅。」
「怎敢威脅?」
元蘅眼神並不銳利,反而平淡溫和:「你走你的富貴路,他赴他的錦繡途,井水不犯河水才是。若是不小心犯了,還是交給陛下裁決為好,也免得氣傷了陸公子的身子,那就是我等的罪過了。」
「伶牙俐齒,胡攪蠻纏!」
陸鈞安怒極揚起鞭子,但是看著她鎮定自若的模樣,他又想起上回自己被迫低聲下氣道歉之事,生生吞下了這口氣。他還是將鞭子落在了馬身上,上了馬車離去。
回文徽院的路上,沈欽一直無話,到末了掀袍下了馬車之後,才想起自己應當道謝。但因著身上的鞭傷,動作不方便,稍微一動便牽扯到了傷處,疼得鑽心。
元蘅瞧見他後背綻開的外衣和被抽出的血痕,蹙眉:「痛得厲害麼?我房中有傷藥,我扶你去。」
沈欽卻蒼白一笑,拱手:「不必了,今日真是牽累了姑娘……」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方才在馬車中,元蘅便察覺到今日沈欽很是疏遠自己。
不管沈欽的推辭,元蘅還是執意回了自己房中取了傷藥給了他。
臨走,沈欽才道:「忘了賀你,奪了會試榜首。」
元蘅腳步都挪出門外去了,聞聲又回來,笑道:「僥倖。明生兄第二名,不也很好麼?恭賀!」
「第二就是第二,差了就是差了。」沈欽興致不高,但是仍舊勉強一笑,「原本以為姑娘入文徽院已經夠才華卓著了,沒成想還有更驚世駭俗的呢。」
這話聽著總有些不對味,能察覺出沈欽不大高興,連稱讚都有些違心。
他素來謙勉,元蘅從不知他是爭強好勝之人。就算平日的策論得了個中下,他也只是會帶著書捲去請教同門。
既然他不大高興,元蘅也不想留在此處與他多說。
元蘅只淡淡道了句「好生養傷」,便退出了他的房門。
走出去不遠後,漱玉有些不悅:「姑娘,他今日不冷不熱,興許是對春闈名次在你之下這件事,心中不滿。」
元蘅原本還不想以己度人,即便在馬車上猜出了兩分,也不願這麼想。
沈欽過去對自己態度很是熱情,可今日她幫他攔了陸鈞安,他反而冷淡了。想來也不會有別的原因了。
漱玉繼續道:「之前還覺得他是個皎皎君子,今日看來卻未必了。輸不起就自己贏回來,冷冷淡淡不理人,給誰擺臉色呢。今日你就白瞎替他出氣,他不見得就感念你的好了。」
元蘅回頭看了一眼,房門已經緊閉上了。
她平靜道:「上回他為咱們說話,平白挨欺負病了多日,今日只當還恩情。至於其他的……我就是我,他的看法於我而言並不重要,也改變不了任何。」
「原本還以為他也如容與公子一般……」
漱玉話說了一般,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閉了嘴。
忽然聽到容與的名字,元蘅心頭一顫。
但是很快,她便笑了:「我又全然了解容與麼?」
容與對她說過的話,又有多少是有所隱瞞的呢?他家是哪裡的,家中是做什麼的,為何結識褚清連,為何留在衍州,她全都不知道。
人的心若是沒有貼近,再鍾意也是枉然。
那些她日夜難忘的情形,只是容與給她編出來的鏡花水月。
如今她想出來。
漱玉的手輕輕落在了她的手背,道:「很難受麼?」
很難受麼?
或許曾經會。
她年少時唯獨心悅過這樣一人。少年郎明烈耀眼,垂眸對她說話時又是無盡的溫柔。他欣賞她的學識,驅散她的陰鬱。
容與是她在衍州的冷雨中,遇見的最暖的一捧火光。
火光熄滅得猝不及防,那人就像從未來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是她剛睡醒時,大夢一場。
元蘅回握了漱玉的手,溫聲道:「難過無用,人是朝前走的。我總不能一直就在衍州等他的音訊。」
***
宣寧二十一年的初春不似尋常溫煦,連綿的春雨過後又乍暖還寒,行人連薄衫都棄了,重新穿回厚衣裳。
聞澈像是忽然隱匿聲跡,無論是哪家酒館也沒有再碰著過,甚至與宋景的交遊也少了很多。
因著上回他對元蘅剖白心意,元蘅並不好直接打聽他的事,但是卻隱隱聽宋景提及兩句,說是皇帝欲肅清錦衣衛,想要聞澈著手參與此事。這本是天大的恩寵,但是聞澈卻婉拒了,接著便告病多日。
他像是對朝政毫無心思,皇帝明里暗裡的點撥他都當作瞧不出來。元蘅覺得,聞澈不是遲鈍到察覺不出皇帝心思之人。
只是他不想做。
三月春雨終於停了,街巷也沒有那麼潮濕,枝頭花瓣開得甚是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