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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聞澈回啟都許久了,除了那個陸三,從未再碰見其餘的陸家人。如今只是打馬上街吃酒,卻能直接撞見陸從淵。
撞見了,他就必不會輕易放過。
「臣知錯,回去便自省。」
「但本王規規矩矩地在路上走,不能平白被人辱罵。」聞澈若有所思地張望了一下,又道,「大人是要往都察院去麼?」
陸從淵並不知聞澈這話是何意,只點頭稱是。
「那路也不遠了,勞煩陸大人步行去罷!軟轎留在這裡,讓方才言語無狀之人跪在此處一個時辰,此事便作罷。」
既然有人喜歡用官威壓人,那聞澈並不介意用威勢再壓回去。
陸從淵知曉聞澈是故意找他麻煩的,出的就是當年離開啟都的悶氣。少時聞澈就是這種脾性,原以為他如今會變一變,誰知還是如此!
他在袖間握緊了拳,再度行告辭禮:「是。」
見陸從淵將轎子和隨侍留在原處,自己步行遠去,聞澈才輕笑出聲。
「殿下,咱們何苦招惹他?」徐舒不免有些憂慮。
聞澈冷然道:「是他何苦招惹本王。當年謀反的帽子被他們陸家扣到我母后和舅舅頭上,本王還沒跟他們一一算清楚呢。往後日子還長,這算什麼?」
他正欲駕馬離開,卻發覺自己已經走到了清風閣跟前。
似乎感覺有誰在瞧他,聞澈抬眼望上去,看到了臨窗而坐的元蘅。
亭閣錯落,窗外梅枝斜斜地探向雅致窗棱,梅蕊處未化的雪映得那人更清冷幾分。她撐著側臉看他,雖看不清神色,但露出的一小截如白瓷般的素腕,已足夠讓人心中一動。
聞澈沒有片刻猶豫,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徐舒之後,便往清風閣去了。
臨窗的位子隔著輕紗,被冬日的風吹得輕微搖晃。而元蘅似是看出了聞澈會過來,便將手中的筆停了。
「化雪了,冷得很,元姑娘還有心情待在此處?」
聞澈放下輕紗,兩步跨了過來,抬腿坐在了元蘅跟前。
清風閣確實不怎麼暖,因著四處空闊的構架,燒起來的炭只能烘熱跟前的一小片位置。元蘅的手腕不免被冷風吹得有些發青。
元蘅面上笑意不明,挪開了手畔的鎮尺,將寫好的東西折起來,壓在了一堆書冊之下。
「化雪天冷,殿下還當街難為人呢。」
「這就算難為了?」聞澈順著窗子看下去,那侍從果真就在軟轎處跪著,而陸從淵的身影已經拐過了文盛街的盡頭,看不清了。
「俞州更冷,那才算難為。」
元蘅笑道:「上回是您讓我忍耐蟄伏,不要招惹小人。怎麼今日殿下又沉不住氣了?」
「取笑我呢?」
聞澈並不答,只看到元蘅對面的位子上還擱了盞用了一半的茶,熱氣已經散盡。
他碰了下冰涼的杯壁,轉而問道:「有人與你一同?宋景麼?」
之前就算是安遠侯拎著棍子威脅,宋景也只是口頭上應允,背地裡還是偷偷溜出侯府。結果遇上柳全後,病過這麼一場之後,他反倒是安分了。除了文徽院和侯府,他是誰請也不出來。
就連聞澈,也多日沒見過他了。
「不是,是沈明生。最近修補平樂集,有很多地方我不太明白,所以邀他出來商討一二。方才他發覺漏了幾本文集沒帶,此時折回院中去取了。」
聞澈愣了下,視線從杯盞上收回:「你將自己拜褚清連為師的事告訴他了?」
「對啊,不能說麼?」
聞澈想起之前,元蘅將自己師父是褚清連,並且手中有平樂集的事捂得嚴實。若不是他看到了,元蘅從來不打算跟任何人提及。
可是如今,她竟將此事隨意告知沈欽。
聞澈不依不饒地問:「你們如今很熟麼?之前本王追問你,你才肯不情不願地告知。為何卻能輕易說給沈明生?」
她抬手示意小廝再上盞茶,輕笑:「說了實話殿下別不樂意。之前我總覺得,殿下看起來不像好人。」
聞澈:「……」
他竟生生被氣笑了:「不是好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你?沈明生看起來就像好人了?」
元蘅沉吟片刻,道:「怎麼說呢,沈兄溫潤君子,不會說兩句話就急眼。」
她這又是在陰陽怪氣。
聞澈可算知道有口難言是什麼滋味了。
「比之溫潤有度,本王自然比不過你那沈兄了。三番五次來煩你,還望姑娘別嫌惡了才好。」
聞澈險些岔氣,頓覺自己跟元蘅說話,不必太往心裡去,否則總是三言兩語就能將自己氣出個好歹。
小廝托著托盤奉茶,聞澈伸手去接,才碰到杯蓋便想起什麼,火冒三丈地問元蘅:「這茶是給本王的麼?」
向來都只有聞澈氣別人的份,眼下他才知曉了萬物相生相剋。
元蘅瞧著他這模樣,嫣然一笑:「殿下想喝自然管夠,記侯府的帳上。」
誰稀罕她記帳。
聞澈將茶一飲而盡,一時覺著自己定是抽了風才要往清風閣來。分明方才自己是要回王府的。
看著元蘅繼續執筆蘸墨,旁若無人地書寫,聞澈竟覺得心中泛起了一些微妙的情緒。就像元蘅方才說的,以前元蘅見了自己只會冷漠疏離,現下卻能說笑幾句了。談不上朋友,應當也算稍微知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