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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聞澈的風度儀容沒得挑,帶著矜貴又沒有被這些矜貴束縛,難得不如旁人一般死板,而是像一個少年。
像是等得久了,他正踢著地上的一顆小石子。
無論元蘅看過多少次他的背影,都會將他錯認。
錯認成容與。
小石子骨碌碌地被他踢遠了,他又往前幾步去將它踢回來。如此往復幾回,他終於倦了,抬眼,才看到剛沐過發走出房中的元蘅。
她發間還帶著水痕,未施粉黛,身上那件男衣也有些不大合身。興許是沐浴時水汽太過潮熱,此時她的眼尾還帶著抹薄紅,浸在月色里,添了些平日從她身上看不出的艷麗。
「殿下?」
元蘅的聲音將他從失神中喚回來,他方略顯侷促地將手背過去,扯出一抹不尷不尬的笑:「宋景受了驚嚇,飲過水後方才歇下了,就讓他在此暫住一夜罷。但你不好在府中過夜,待會兒我讓徐舒送你回去。」
他考慮得倒是周到,難為元蘅在沐浴時思慮許久該怎麼面對聞澈的盤問。
但如今看來,聞澈並沒有打算盤問。
他越是不提,元蘅才越顯不安。畢竟發生了什麼眾人都心知肚明,沒有誰會平白幫人解圍。
兩人就這麼在原處僵持了片刻,誰也沒有先開口。直到徐舒將送元蘅回侯府的馬車備好,來稟報時,才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元蘅正欲走,聞澈卻開口問:「你餓麼?」
第15章 對弈
直到府中的侍從布膳遞箸,將溫熱的飯菜擺上桌案之後,元蘅也沒多說什麼。
這頓飯甚像鴻門宴,她知道,聞澈此時問什麼她都是躲不過去的。
不過元蘅心中沒有過多忐忑,做了就是做了,她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眼下比柳全更要緊的事就是北鎮撫司中的內奸,那人究竟是何種的權力能將柳全從詔獄中偷放出來。白日的時候元蘅便在想這樁事了,但當時還是在顧慮著宋景的安危,她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想。
飯菜簡單,只有一盅溫熱的紅棗銀耳粥,還有幾道擺在青瓷碟中的菜餚。
元蘅只嘗了一口,眼神停在聞澈的衣裳上:「殿下今日這身曳撒倒是與平日不同。」
聞澈一直盯著她看,此時才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反問道:「你覺得好看?」
「殿下在衍州的鎧甲更好看。」
「你沒看過怎知好看?」聞澈攏了衣襟坐好,手肘支在雕花紅木的桌案上,漫不經心中帶著懶散,微微抬眼看向她時,目若含星,「你信口胡話的本事不小。」
「猜的。」
元蘅不吃他這一套,便隨意懟回去,「總比花天酒地時的衣裳好看。」
他將手中捏著的瓷杯擱回去,坐直了身子:「你又是從哪裡聽得這些詆毀本王名聲之言的?」
「坊間流言。」
聞澈拾起面前沒用過的筷子,不動聲色地擋了元蘅去夾筍絲的筷子,面上卻掛著看戲似的笑:「坊間流言你也信?你看起來不是這種不聰明的人。」
元蘅不與他爭,挪動手腕,換了碟菜去夾:「流言不好嗎?沒有這些流言,這皇宮腳下的凌王府,怕是住著如坐針氈啊……」
盯著她看了半晌,屋中靜得針落可聞。
忽然,聞澈笑了起來,笑了許久,他的目光卻冷下來。
「只是留你在這裡用頓飯,住凌王府是不是如坐針氈,元姑娘就不必太感同身受了。」
「殿下今日穿了這曳撒,查了錦衣衛,恐怕明日別說吃酒,就算是醉死在了秦樓楚館,也沒人再信您了。」
元蘅重新拾箸,夾了筍絲。
回了啟都之後,聞澈不少次去拜訪杜庭譽,從杜庭譽的欲言又止中,聞澈知道自己讓恩師失望了。就算是皇帝,也對兒子的心性大改尤為震驚。
可面前這個看似瘦弱的女子,卻是將他的偽裝撕了個盡。
「醉死沒人信,那就稱病咯。」
聞澈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也不再隱瞞元蘅了。都被人看乾淨了,再狡辯假裝也沒意思。
但他還是不明白:「你如何得知本王去查了錦衣衛?」
「沒人能從詔獄中逃出來,就算是神鬼,進去了也得扒層皮。試問誰能在詔獄中偷天換日?再者說了,柳全的兒子曾是錦衣衛都督,他的死確實有些惋惜,不少同僚下屬都心中不甘。陛下對錦衣衛如此絕情,也會有不少心寒覺得不公的。能救出柳全的人,必然在他們之中。」
元蘅繼續道:「那人能救出他,卻不能出示玉令送他出城,還得讓柳全頗費周折找到我,便說明那人身份特殊。這些,我能想到,殿下肯定也想到了。」
聞澈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殿下今日闖進破廟之時,腰間佩戴的是錦衣衛調令,但是跟著殿下來的人卻是凌王府的府兵……」
元蘅稍稍停頓了下,緩聲道:「既然已經刻意避開鎮撫司,殿下又怎可能不查?」
依舊是一段天衣無縫沒給人留餘地的話,能教人心服口服但是又不甘心。眼前此人生就一副玲瓏心,聞澈連辯駁的想法都沒有。
只覺得有趣。
聞澈將筷子擱回碗沿,氣定神閒道:「你這樣縝密的心思,若是真與聞臨成了婚才是有好戲看。」
元蘅反駁:「若真是夫妻成婚,原本也不是做戲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