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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要籌備帶去的衣物裝了整整幾口木箱,齊整地碼在庭院裡,而常年侍奉宋景的老僕也將大門的門檻拆了,將馬車給引了出去。

    宋景的房中點了燭,而他則看著寡淡的粥碗發愁,連人端來的飯食都咽不下去。

    文徽院是北成最好的書院,但是宋景向來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只是憑著父祖恩蔭進去的廢物,恐怕待不上幾天便能將那裡的先生們氣得夠嗆。

    正惆悵時,房門被人推開一條縫,宋景以為是催他的老僕,便敷衍道:「快了快了,天還沒亮呢別催!」

    沒應聲,那人反而進來了。

    宋景定睛一瞧,竟然是穿了家僕衣裳的元蘅。

    未施粉黛只著了男衣的元蘅看起來倒是很俊俏。但是她此刻有些心虛,小心地將房門又關回去,往宋景跟前走了過來。

    「蘅妹妹,你這是鬧哪一出?」宋景笑出了聲,因著笑得太厲害,木凳子險些往後仰摔過去。

    「從小到大跟著你的伴讀,像不像?」

    元蘅伸開手,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明白了她的意圖,宋景的笑意僵在臉上,他往窗外探看了下,發覺沒有旁人在,便將聲音放低:「你想去文徽院?我若帶你去了,被爺爺知曉,他是要廢掉我一雙腿的!」

    元蘅坐了回來,解釋道:「外祖和舅母昨日去了香遠寺禮佛,沒有半月回不來。府中的人自有漱玉替我應對。你不說,誰知道呢?」

    沒想到她竟不是一時興起,還提前打點好了一切。

    怪不得從前幾日開始,元蘅便一直攛掇著讓他們將禮佛之事提前,原來竟是早就在想這件事了。

    宋景嘖嘖兩聲,將自己寶貝的摺扇往行囊中塞了進去,回頭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若是想去玩一圈,那便一同去罷!先說好,若被發現,我不替你挨打!」

    元蘅也被他逗笑了,立刻湊過去幫他一同整理行囊。

    青幔的馬車就停在侯府正門口,要帶的東西也都裝了車。

    宋景的長隨小宗瞧見了男相的元蘅,連遞東西的動作都凝滯住了。

    「姑,姑娘?」

    元蘅掀開車簾,食指放在唇邊讓他噤聲。小宗雖不明白,但也意會地住了口。

    天邊剛泛了白,便聽馬嘶鳴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驅車的長隨說是文徽院到了。

    興許是安遠侯提前打點吩咐過,今日宋景入學,文徽院外已經有一位書生侯著了。見著宋景行了同輩的禮,便欲引他往門裡去。

    這書生看見元蘅與宋景一同,有些奇怪,便多問一句:「這位是……」

    沒等宋景開口,元蘅便先一步行了禮:「景公子伴讀。」

    書生恍然明了。

    這種紈絝子弟憑藉父祖進文徽院,左右也是混個日子。身邊帶上伴讀,總歸是不必太為學業發愁。這種事文徽院倒也沒有明令不許,也便隨他去了。

    「好俊俏的小郎君,竟只是伴讀麼?」

    熟悉的聲從身後傳來。

    元蘅連頭也不必抬,便知曉是聞澈。

    這人怎麼又出現在文徽院?

    不過也是,聽聞杜庭譽曾是聞澈的恩師,後來才辭了舊職,留在文徽院做司業。他偶爾來探望恩師,也說得過去。

    他今日穿得甚是素淡,等閒看不出他的身份,看起來像文徽院中求學的少年。

    元蘅就要行禮,聞澈卻在她的腕骨處虛扶了下,笑道:「又不是頭一回見,小郎君怎還生分了?」

    這人真是從來沒正經過。

    宋景生怕聞澈不知曉內情,誤將元蘅的真實身份說出口。於是他便先一步攬過他的肩,嬉笑道:「殿下還特意來送我入學,真是榮幸。」

    聞澈將他的手撥下去,輕笑:「你要不要點臉,誰來送你了?杜司業等著你呢,快些去罷。仔細交待你上回怎麼欺負人家兒子的!」

    宋景噤聲了。

    怎麼會有王爺這麼嘴欠?與杜司業之子的紛爭已經久得像過了八百年了,聞澈竟還拿出來取笑他。

    「真希望你日後娶個厲害的,好好治你這張嘴!」宋景無奈地搖頭。

    聞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元蘅,笑意更濃了。

    將近半月未見,她似乎又消瘦了,但是氣色卻比在衍州時候好了許多。想必是遠離了元府,也少了許多焦頭爛額的事。

    清秀,又添了些動人心魄的麗色。

    「本王娶不娶親,娶什麼樣的,就不勞煩你費心了。」聞澈嘆了一聲,也不顧宋景蔫了一樣的神色,道,「你還是多操心自己罷。」

    此刻聞澈身邊跟從的副將徐舒將馬牽了過來,他順手接了韁繩,便準備離開。

    在走過元蘅身邊的時候,他多看了一眼,但是什麼也沒說。

    他玄色的廣袖隨著風往後飄動著,像是春日的柳絮一般輕。似乎有某種流動的心緒,難以言明,每回元蘅遇上他時都會有這種感受。

    當是在何處見過罷?

    又或許,只是因為他與容與有幾分相似。

    她再次想起那日的夢。

    容與轉身,面容卻成了聞澈。

    元蘅回身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駕馬走了很遠了,只剩下一抹柳絮一般的余影。

    「怪夢擾人。」她輕喃。

    一旁的宋景沒聽清,只是喚她:「你說什麼?我們得快些了,不能讓司業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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