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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原來是沈公子,幸會。」
元蘅回了禮,往一旁退了些,讓沈欽簡單地拜過了褚清連。
啟都仲秋天氣易變,一陣冷風拂來,便有豆大的雨點落下來。
兩人便一同往外走。
剛走出林子,雨勢驟然變大了。
「沈公子怎麼來的?」元蘅往自己來的馬車便湊過去避雨,接過了在馬車旁等待的漱玉遞過來的紙傘,順勢轉遞給沈欽。
沈欽猶豫了下,沒接傘。
他知這傘接過之後便不好歸還了。
「在下走路來的,來時並不知有雨……這點雨無妨的,能趕回去。」
見他沒接傘,元蘅主動開了口:「公子不妨一同乘車回去?」
看到沈欽還在猶豫,估計是怕有失禮節。元蘅便道:「只到進城,有了能避雨之處,就讓公子下車了。」
方才初見時的侷促再次染紅了沈欽的耳垂,但他見元蘅的肩已經被雨水淋濕,便知自己不好再猶豫,道了聲謝,上車了。
到了清風閣附近時,沈欽便主動說要下車,並且對元蘅再三道謝。
他的眼睫微微抖著,還沾了些雨水的濕氣。
漱玉將車簾放下,笑著打趣:「他這人生得真是清秀好看,說話還會耳紅。」
元蘅不知在想什麼,忽地,她挑開車簾,回頭對漱玉說道:「去清風閣喝杯茶?去麼?」
漱玉起初不明白,但只一瞬便懂了。
沈欽是杜庭譽的學生,杜庭譽又是褚清連的同門,兩人還曾一度在朝為官。
關於平樂集,杜庭譽是能幫忙的。如此,元蘅便不必夜夜苦熬,也熬不出一絲思緒。能得師長指點,定能有一力撥千鈞之效。
因為下雨的緣故,清風閣里人極少,但還是有人頗有雅興,隔著竹簾飲茶賞雨。
還沒找到沈欽,元蘅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
竟然有人在此處飲酒。
沒等元蘅回神,那醉醺醺的人便踉蹌著撲了過來,帶著一身酒氣,輕浮地想要攬住元蘅的肩。
「美人……」
被他碰了肩的元蘅一時皺眉,而身旁的漱玉揚起小臂,用刀鞘擋開了他的手,重重地將他往後推去了。
刀鞘冷硬,將陸鈞安的手直接拍出了一片紅腫。
「嘶」
那人倒抽了一口氣,站穩之後正欲發作,卻將目光移到漱玉身上,笑道:「這個小娘子也漂亮!」
竟是個不記打的東西。
漱玉厭惡他再度伸過來的手,用力地握住之後一扭,冷聲道:「喝多了就滾出去淋淋雨。」
有一人瞧見這場面,慌忙跑過來,罵罵咧咧道:「你們!你們知道我們公子是誰嗎?鬆手!不要命了嗎?」
元蘅睨了他們一眼,淡聲道:「管你們是誰。」
漱玉聞聲施力,那人疼得眼淚要出來,但根本掙不過漱玉的力氣。
「這啟都還有不認得我們陸三公子的嗎?我看你們真是活膩歪了!我再說一遍,鬆手!」
聽到陸三公子這幾個字的一剎那,漱玉的動作僵住了。
那種像是無數根針刺向肌膚的疼痛,一時間讓她無法忍受。過去那些屍山血海的回憶倒涌回來,迎頭撲來,幾近將她吞噬。
當初姜家滿門覆滅,是託了陸家的「福」。
若非是陸家陷害忠良,漱玉不至於擔上「罪臣遺女」的名號,痛苦又自責地活著。可如今仇人之子就在眼前,她卻沒有絲毫辦法。
漱玉不自覺地鬆了手。
並不是畏懼陸三的名字。
而是擔心自己恨意上了頭,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如今她是元蘅跟前的人,若是她惹了這個陸鈞安,只會牽累元蘅。
見漱玉鬆了手,陸鈞安有些微清醒,咬著牙笑了一聲:「小娘子還算識相。」
察覺到了漱玉的情緒,元蘅抬眼,面色冰冷地看著陸鈞安。
這樣冷漠的眼神看得陸鈞安心裡有些忐忑。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就像是這人是痛恨他了許久的。
明明素未謀面。
大概是沈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小跑了過來,站在了陸鈞安和元蘅之間。
「陸三公子,何必為難兩個姑娘呢?」
陸鈞安從醉意中分出一絲清明,上下打量了沈欽,嗤笑一聲:「我認得你,文徽院的……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我爹從來都沒把你們文徽院放在眼裡,就算你老師杜庭譽今日來了,見了我爹,也得稱一句『下官』。」
他這話說得狂悖,但卻是不爭的事實。
文徽院建立之初,便是皇帝欲與世家對抗。世家瞧不上那些寒門出身的文徽院學子,也是常理之中。
本以為這個清秀拘謹的書生會聽了此言會退縮。
但誰知沈欽絲毫不懼地直視著陸鈞安:「那就請陸三公子,將你爹請來。問問他,當眾欺辱女子是何等的罪過。今日請不來,沈某便不會袖手旁觀!」
陸鈞安被此言激怒,揚手便欲打上去,誰知還沒落下來,卻聽見一直沒說話的元蘅喚了他一聲。
「陸鈞安……」
陸鈞安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因著半醉,怔怔地看向元蘅。
只見元蘅從桌案上取了一杯尚且燙熱的茶水,遞至陸鈞安的眼前。
周圍人都不明所以,誰知下一瞬,元蘅手腕微動,將那碧綠的茶湯潑向了陸鈞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