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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元蘅穿了一身颯爽的男裝,將長發高高束起,只留下素色髮帶垂下,整個人看起來像個俊俏的小郎君。
初來啟都,她行事穩妥安分。雖住在侯府,但從未給外祖父安遠侯添過什麼麻煩。
只有今日,她才終於有些忍不住,偷溜出府,往慕名已久的清風閣去了。
早在先帝在世的時候,北成便很注重文人和寒門學子。無論是在啟都還是各州各郡,都有很多文人聚集評文論道之處。
歷朝歷代的皇帝都試圖將寒門士子搬上來任用,欲藉此制衡那些掌權多年的世家。
重文之風興起,但兵權仍舊旁落,未能收回。最後先帝的那些新政統統不能得以順利推行。朝中大權仍舊被那些世家所操控。雖然如此,但北成的重文之風卻是日益濃郁。
清風閣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雖說是一間茶樓,但是卻裝飾得十分雅致。久而久之,便有很多學子書生在此講經論義,品評書畫。
若是遇上什麼爭議不下的議題,他們甚至能在此爭論上好些時日。
在這風雨飄搖,各地群雄盡起而爭的世道里。似乎只剩下這麼一方天地,是供他們暫憩的。
原本元蘅並不打算在此久留,想著聽上幾句便回府去。
可是剛放下茶盞,便聽見有人提及了平樂集。
聽到此處,元蘅的手一頓,抬眼看向不遠處談論的那些人。
「我聽聞褚大人過世了,那平樂集不就成了殘卷,再無人修補了?」
「唉,那沒辦法。當初褚大人尚在啟都之時,多少人慾拜在他的門下,他都推拒了。如今離世,辛苦了半生的心血也就此止步了。」
「不是聽聞褚大人收了個女徒弟?平樂集哪裡就沒人管了?」
「真是胡鬧,一個女弟子能做成什麼事?」
「歐陽兄,你又焉知女弟子不行?既然褚大人願意交付,而不選擇你我,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如今只盼她,能對得住褚大人的心血,莫要斷送了。」
元蘅只是在一旁聽著,卻始終沒應聲。
褚清連是北成的前內閣首輔,因著身體不好早早就辭了官,隱居衍州。離開的時候,他只帶走了平樂集,也在病逝前,親手將平樂集交給了自己唯一的徒弟。
元蘅就是那個徒弟。
如今聽著這些文人學子對平樂集的惋惜,知曉的是褚清連將文集託付給了女徒弟,不知曉的還以為是這殘卷失傳了。
世間從不缺賢臣名士,各有各的見地,又如園中雜花生樹,各有各的氣韻。唯獨知音難尋,也鮮少有人越過元蘅的出身和女子身份,去看到真正的她。
看不到就看不到,她不屑於辯解,但熱衷於證實。
元蘅聽得索然無味,一抬頭卻見有人進了這清風閣來。
是聞澈。
與上回在衍州帥帳中那一見不同,此時的他穿了一襲白衣,袖口是金色的滾邊,腰纏玉帶,端得一派溫潤風流。他正拾級而上,並未看見一旁的元蘅。
興許是他生得太像容與,元蘅在那一瞬有些恍惚。她許久才回過神,想起此時聞澈的確是已經回了啟都的。
只是他不是二皇子了。
前幾日中秋,宣寧皇帝大宴群臣,順道嘉獎了聞澈,賜封「凌王」。
皇帝賜了封號和封地,卻沒提他就藩之事,還賞了一座在啟都的府邸。誰也不知皇帝心中究竟在思忖什麼。
聞澈今日沒帶什麼僕從,陣仗也不大,甚至閣中之人都不曉得來了什麼貴客。
他的身後跟著一少年,舉止跳脫,兩步並作一步到聞澈的跟前,沒什麼規矩體統地搭上了聞澈的肩,兩人便一起說笑著尋了位置坐下。
這少年名喚宋景,是安遠侯唯一的孫子,亦是元蘅的表哥。
「他不是被罰禁足麼?」
元蘅瞧著宋景有些困惑。
今晨她出門前,不知這混帳闖了什麼禍,外祖大發雷霆,罰他在書房中禁足。
他竟還敢在禁足期間跑出來玩樂?
元蘅無奈地搖了搖頭。
聞澈就沒什麼好名聲,是這諸位皇子王爺中最喜依著自己性子做事的,那宋景與他交好,自然是一樣的脾性。
在元蘅的位置上,能剛好看清聞澈的模樣。
他不故作冷淡的時候,倒是能讓人看出些許少年氣,不似帥帳中初見那日的冷峻難以靠近。
不知是宋景說了句什麼,聞澈笑得前仰後合,一點架子都沒有。
敢情這人在衍州時對她那般冷漠高傲,都是裝出來的?
也是,自己是元成暉的女兒,人家當初沒把她趕出去已經是很給面子了。再加上自己與越王有婚約,更不知聞澈怎樣厭惡她呢。
元蘅本還想上前去打個照面,感謝他當初願意施以援手,但是思及此處,覺得還是不去上趕著找嘲諷比較好。
她將手邊的書冊翻開,不再看向聞澈了。
而此時,剛落座的聞澈,頗為嫌棄地將宋景的手從自己肩上撥了下去。
「你沒骨頭麼?壓得本王肩膀疼!」
宋景收回手,將摺扇「唰」一聲展開,裝模作樣地搖了搖,笑道:「殿下,你這一回啟都,以後旁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敢在我面前趾高氣昂了!」
聞澈笑得想咳嗽,將他手中的摺扇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