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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8:43 作者: 臨江有月
那些守城副將都曾與元成暉一同宿霜飲血,個個驍勇善戰。元成暉並不擔心他們,但是卻不知這個自己臨危受命去接替他的統帥職責的女兒,究竟有幾分穩妥。
「做得好,咳,咳咳……」
元成暉努力扯出了一抹笑,「那些副將,勞苦功高,卻是誰也不服誰。遇上這種突如其來的戰事,還是要有人從中周旋調和。這一點,你比我強……」
心中緊繃的那根弦倏然鬆了。
從小到大,元蘅極少聽到來自父親的認可和稱讚。這種話乍一聽來,她還覺得不適應。
元蘅將方才床榻邊那盅沒用完的湯端了起來,用湯匙攪了攪,餵至元成暉的唇邊。
此時尚未至申時,卻因著驟雨,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屋內已經掌了燭,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燭光之下,元成暉才看清楚了元蘅如今的模樣。
發是亂的,額間的一縷髮絲還滴著水,耳邊也有一絲髒污的泥漬。如此這般,她竟也沒訴苦,沒一句抱怨。
她的眉眼沒有幼時那般溫軟了,反而剩下的都是堅毅。
元成暉長長地嘆了口氣。
自從沈如春嫁進來之後,他幾乎將所有的照拂都留給了那一對雙生的兄妹。對於元蘅,他除了會定時檢查課業,幾乎再也沒有過多的關心。
可就是這樣,元蘅卻是在他病倒的時候,能夠挑起衍州重任的人。
「你若是個男兒就好了。我百年之後,這元家交給阿馳,不放心啊……」
聽得元成暉忽然說了這樣的話,元蘅餵湯的動作一滯,將湯勺握緊了幾分。
她忽然就明白,無論自己做了再多,在父親心中,都不可能比得上那個飲酒玩樂,在危難時刻躲在房中睡覺的元馳。
來日,元氏的興衰,還是要交到那個混帳手裡。
心中才生了一絲的父女之情在此時淡去,她輕笑一聲:「男兒又如何,女兒又如何?衍州百姓認誰,那才是誰說了算。」
沒待元成暉再開口,元蘅便將湯盅生硬地擱回了案几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只道尚有事務未處理,挑簾離開了。
出了門,元蘅在廊下站著,若有所思地盯著腳下的小石子看了許久,終於舒出一口氣。
她抬腳,將小石子踢進了雨中。
石子飛遠,在空明的水泊中濺出一道長長的水花。
傍晚時分,斥候再次回來了。
「回姑娘,探清楚了,調兵而來的正是二殿下本人,援軍如今就駐紮在衍江東。」
斥候報完,元蘅徹底怔住。
竟真的是聞澈。
第2章 錯認
元蘅本在翻閱將士名錄的手頓了片刻,捏著紙角揉捻了一下。
無論如何她也猜不透這二殿下的心思。僅僅依著此事,她總覺得,此人並非傳聞中那般幼稚無理,對元氏的痛恨也沒那般徹骨。
稟報的斥候剛走,房門便再次被叩響了。
元蘅見著來人,才鬆了口氣,道:「漱玉?營中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漱玉是她的貼身侍女,這些日子跟著她忙前忙後,一時也不曾懈怠,也算是功不可沒。
漱玉將自己佩戴的刀擱在刀架上,轉身把帶來的食盒掀開,推至元蘅的手畔:「退敵了,今日不會有什麼大事。姑娘,你一整日沒吃東西了。」
看著食盒裡面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元蘅終於才緩過神來。
退敵了。
聞澈帶來的兵馬眼下還在衍江東,將叛軍堵死在了過來的山道上。任是叛軍人數再多,也沒有膽量再次渡江。
這將近兩月的戰事終於暫歇了。
嘗了一口漱玉帶來的湯,她頭也沒抬地問:「按理說這位殿下該是恨死我們了。今日他又為何會出兵相助?」
儘管元蘅心中已經有了推測,但還是想問問旁人的看法。這個聞澈就如同罩了一層迷霧般讓人瞧不清楚。他的所作所為也讓人難以猜出用意。
當年的紀央城之亂,元成暉因時勢所迫,做了偽證,將罪名都推到了梁氏的頭上。梁氏又是二皇子聞澈的母族。如此,元氏便與這位二殿下結了梁子,一時半刻恐怕是消解不掉的。
若是聞澈想擊退叛軍,有不少法子供他選擇。可就這般直接帶軍前來,於他而言是最不聰明的一種。
更多的是吃力不討好。
漱玉方才在門外也將這件事聽清楚了,笑道:「是啊,若他按兵不動等上幾日,衍州城破,他也來得及將叛軍截殺在去啟都的路上。擇儲在即,他建了這樣大的功勞,定會得陛下另眼看待。」
到了那時元氏不是死於戰亂,就是要因戰敗入啟都受審。
如此,才是對聞澈百利無一害的。
元蘅將粥碗往一旁推了推,微掀眼帘:「可是那樣會死更多的人。他如今幫衍州解了燃眉之急,我此番寧願信他。衍州已經岌岌可危,又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
不是什麼都適合拿來算計儲君之位的。
她起身,推開窗子看了外面的雨勢。
冷風順著窗縫湧入,案上的燭火跟著跳動了起來。驟雨只有那一陣,眼下幾乎是已經停了,只有廊檐上還不停地往下滴水。
「他不肯近衍州一步,說明還是對我父親當年所為心有芥蒂。」
元蘅將窗子再次合好,轉身看向漱玉:「欠人家一個人情,還是要當面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