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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7:51:28 作者: 陳惜
這時徐長明收回繪畫本,塞進桌肚裡。
謝書約感到好奇,問他:「你為什麼不去學美術?」
徐長明淡淡的說:「你以為我是你?」
他的嘲諷技能又開啟了。
也對,他成績這麼好,志向更遠大。
謝書約正這麼想著,就聽徐長明慢悠悠補充:「學美術很燒錢的,我家裡負擔不起。」
謝書約:「……」
她問他:「可不可以把這張畫給我?」
「憑什麼?」徐長明向她伸手,明顯不給。
「你要不要這么小器?」謝書約嘟囔,一句話還回去,「經過我同意了嗎?就隨便畫我。」
徐長明覺得她有趣,故意逗她:「你這句話有點意思,我隨便畫畫,還要經過你允許?」
「反正你這麼會畫,給我又怎樣?」謝書約厚臉討要。
「畫你,一次就夠了,我為什麼還要畫第二次?」徐長明不為所動。
謝書約:「……」
她不知他逗她,莫名有些鬱悶,將那張畫拍到他桌上,置氣一般道:「不給就算了。」
徐長明好笑:「一張畫而已,就這麼想要?」
謝書約聽他態度有所鬆動,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張畫而已,還是畫的我,你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徐長明:「……」
他甘拜下風,這才說:「說得也是,你拿去吧。」
謝書約喜形於色:「真的?」
徐長明拖長語調:「假的——」
謝書約已經迅速拿了回來,放進書包里,說:「謝謝。」
徐長明覺得,她還有當強盜的潛力。
那天因為這個插曲,謝書約心情愉悅。然而她大伯,就是這天晚自習時離開人世。短短兩個半月,大伯腹部積水越來越多,鼓得像山包,連化療都無法進行。
謝良清先接到家裡報喪的電話,他叫了謝書約出教室。
這時候謝書約本還笑著,笑容立刻落下來,心裡產生不好預感。父親不會無緣無故找她,她直覺和大伯相關。
徐長明就見謝書約沉著俏臉出去,過了很久她才回來,眼睛紅通通的,裡面汪著水。
他關心道:「你怎麼了?」
他這句話仿佛催化劑,謝書約眼淚立即往下淌,格外悲傷道:「我大伯……」
謝書約話說不完整,徐長明聽出未盡之意。
她梨花帶雨,他一陣心悸,這時候嘴笨起來,乾巴巴安慰:「節哀。」
謝書約含淚寫假條。
那時正好也是下晚自習的時間,謝良清已經先騎自行車回家了,雖然三個侄子都已成年,謝書鈞更是成家,但到底都年輕,需要他回家牽頭張羅葬禮。
程仲賓車子停到校門口,他已經電話里知道了這個消息。
他還是第一次下車等她出來。
四月早春,他穿單薄的套頭線衫,身姿挺拔立在車邊。見到程仲妮攬著謝書約出現在校門,目光定在她潮濕的一雙眸子上。
謝書約一見到程仲賓,開口傷心欲絕:「仲賓哥……」
委委屈屈的聲音,程仲賓聽得一顆心又碎又軟,他一手取過她的書包,一手溫柔撫摸她腦袋,輕哄:「大伯知道阿約這學期為他很努力地學習,他沒有遺憾的。」
程仲妮在旁邊跟著安慰:「是啊,阿約姐姐,大伯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你呢,今年高考你肯定會考出好成績的。」
謝書約愈發泣不成聲,程仲妮連忙抱住她,女孩子容易被觸動,也跟著眼紅紅的。
程仲賓忍住了攬謝書約入懷的衝動,心中暗暗嘆息,說:「到車上哭吧,沒人看見。」
謝書約是一路無聲哭回去的。
程仲賓透過後視鏡看了她好幾眼,他不知女孩竟這麼多淚,好似不會斷一樣,又擔心,她會不會把眼睛哭壞?
下車時,程仲賓問她:「眼睛疼不疼?」
他這句話把謝書約問得一愣,淚眼婆娑地瞧著他。
程仲賓繞到後面去,拉開謝書約那一側車門,伸手向裡面的程仲妮說:「紙。」
程仲妮也被程仲賓弄懵了,手忙腳亂拿了一張紙巾出來,遞到程仲賓手上。
程仲賓為謝書約拭淚的時候,動作十足溫柔。
謝書約怔怔的,眼淚終於止住。
然後尷尬的是,她哭太久了,這時候鼻涕流出來,她趕緊抽鼻子,防止掉下來。
程仲賓被逗笑了,他再找程仲妮要了一張紙,包在她鼻子上:「擤擤。」
謝書約這才感到不好意思,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說:「我自己來吧。」
她從程仲賓手裡接過紙。
程仲妮若有所思盯著程仲賓,卻不想這時被他看一眼,她心裡咯噔一下。
「下車吧。」程仲賓說。
謝書約沒有見到大伯的遺體,大伯咽氣後,被送進太平間,明早送到火葬場,燒成骨灰裝在盒子裡送回來。
那年殯儀服務行業還未發展起來,葬禮就在院子裡辦,設了靈,晚輩們跪在靈前守著。
謝書音挺著大肚子回來,她快臨盆了,沒有敢讓她跪。
但是她還是在夜裡快吃飯時發動,王維芳趕緊讓謝書約去請程仲賓送謝書音去醫院,不忘囑咐:「就在樓下喊,我們戴著白,不能走到人家家裡去,不吉利。」
謝書約站起來時,膝蓋鑽心疼,她忍痛急急往程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