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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如今這個地步，她要碎在他的手裡了麼。

    謝衍失笑一聲，唇紅如血，面色卻慘白無比。

    這般局面，他要殺了她嗎，他要和她一起去死，葬於地獄嗎

    還是……小心珍重地將她關起來，養起來，日日陪她，不讓任何見她……

    又或是……

    後面那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又被他強硬地碾碎。

    不可能。

    絕不可能。

    —

    不片刻，蕭凝玉被抱回房裡，隨性的太醫和女醫官都被叫來，在房間裡站成一排。

    屋內站滿了太醫、大臣和侍女，在場的人包括江貴在內全都戰戰兢兢，跪倒在地。

    稍微有點眼力的人，一看到那衣裙帶血的公主殿下和臉上沾血，神色瘋狂駭人的皇帝，便知道，接下來又是狂風驟雨。

    那位公主殿下似是受了嚴重的傷，昏迷不醒，他們若是有一點點觸怒到了皇帝，只怕會被當場分屍餵狗。

    「章太醫！」

    謝衍手指痙攣，將蕭凝玉小心放在床上後，喊來太醫。

    「在在在，微臣在……」

    鬍鬚發白的章太醫趕緊彎著腰站了出來，擦了擦老臉上滲出的冷汗。

    「公主……公主，」謝衍濃密的眼睫垂下，堪堪掩住了眸子裡崩塌的理智。

    「公主殿下昏迷了，流血了，救她……若是救不回，朕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謝衍不停地撫摸她臉，他手上全是鮮血，在他的撫摸下，蕭凝玉的臉頰也沾上了血跡。

    忽地，他瘋魔了般又用手去擦她的臉。

    他想將那血擦乾淨，但那血卻越擦越多，不一會，少女白皙的臉上儘是驚心的血。

    謝衍一怔，他微微閉上眼睛，隨後，一滴眼淚從他眼尾滑落，落在了她臉上。

    「務必……要治好公主。」他嘶啞道，倏然間，那閃著細碎光芒的淚珠不住落下，似是斷線珍珠，一滴又一滴落下，將蕭凝玉臉上的血暈染開來。

    「臣，臣領旨。」章太醫趕緊應下，慌忙上前診治。

    屋外日光耀眼，春色明媚，陽光透過菱格窗戶傾瀉進來，充斥整間屋子。

    但屋內卻仿若被冰雪覆蓋，寒意深重，眾人面面相覷，心底發涼。

    冷血強硬的皇帝哭了，這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江貴站在一旁，看到謝衍和蕭凝玉渾身是血的模樣，不住嘆氣。

    從夫妻到如今這番局面，他們主子也是……

    行事瘋狂，叫人摸不透心思。

    房間裡一片死寂，無人敢說半字。

    良久，太醫給蕭凝玉診脈後寫了一張藥方，遞給一旁的侍女。

    侍女接下後趕緊離開了這間屋子，太醫起身朝皇帝行禮，餘光瞥了眼皇帝此時的表情後驚恐不已，面若死灰。

    將要稟報蕭凝玉的身體狀況前，他又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張開嘴，竟是許久都未將那話說出口。

    太醫打著哆嗦，不敢說。

    如此，眾人心裡瞭然，頭低得更下了，斂聲屏息。

    「說。」謝衍五指握緊，指尖又刺進了手心。

    屋內的血腥味越發刺鼻。

    太醫抖抖瑟瑟，惶恐不安，在皇帝的怒氣和威壓下，他竟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朕讓你說。」謝衍緩緩俯下身，雙手捧著蕭凝玉的臉，額頭與她相抵。

    他聲音極輕，嘶啞又顫抖，怕是會嚇到他的小公主。

    皇帝又命令，帶著不容拒絕的帝王威壓，太醫這下不敢再瞞，只得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磕頭。

    「回，回陛下……公主殿下身子弱，先前疫病又好完全，今日許是受了刺激，情緒激動便暈了過去，好好調理修養便無大礙，只是，只是……」

    太醫說到這頓住，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用袖子擦著冷汗。

    謝衍聞言一怔，長睫控制不住地發顫。

    後面的話，在場之人都能猜到幾分，謝衍亦是。

    他慘笑，直起身靠在床邊，手心握著蕭凝玉的手，五指插入指間，與她十指相扣。

    「只是，什麼。」他問，卻無詢問語氣，只是痴迷地看著他的小公主，臉上帶著溫柔的神情。

    聽此，太醫只能又害怕地磕了幾個頭，硬著頭皮回：「只是……只是公主殿下腹中的胎兒……」

    「沒了。」

    太醫話音一落，屋內死寂更甚。

    饒是已經知道了是此結果，這孩子留不下，謝衍聽到太醫這話，亦是神色滯然，瞳孔里猩紅蔓延，一片潮濕。

    很快，他眼尾又有眼淚不停地流，砸到蕭凝玉臉上。

    平日裡陰鷙冷厲的皇帝竟然又哭了，屋內的人愈發害怕，生怕自己腦袋一下就沒了。

    而原本昏迷的蕭凝玉……漸漸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她被謝衍不斷流下的眼淚砸醒了。

    蕭凝玉一片混沌，她蹙眉睜眼後，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謝衍渾身是血，他坐在床邊死死握著她手，俊美的臉慘白至極，眼眸潮濕模糊。

    他在流淚。

    蕭凝玉看到他在流淚。

    一貫冷血的他在不停地流著眼淚，那淚珠晶瑩，掉落在她臉上之前，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蕭凝玉愕然地眨了眨眼。

    她愣住了。

    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