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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6:57:05 作者: 酸奶好喝
    但始終沒有。

    血液在身體裡咆哮, 他的胸口似是要脹裂爆開。

    謝衍扯掉染血的披風,朝她狂奔而去。

    在離火海不過幾步時,少女終於停了下來。

    謝衍眨了眨眼,身體沸騰的血液稍稍平靜。

    他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開始看著她笑。

    可少女卻彎著唇,厭惡又怨恨地對他說了決絕之詞。

    從她紅唇里出來的字變成有形刀刃,插進他胸口,他的喉間湧上一股又一股的腥甜。

    他怒不可遏,同時,他想,他可以原諒她,如果她這時候聽話一點,離火遠一點,聽話地跑過來抱著他的話,他可以原諒她。

    做夢一般,謝衍如此想。

    少女當然沒有。

    她站在他三丈之外,在看到他奔來,手快要抓到自己時,她翩躚輕盈,極快地跳入了火海。

    謝衍目眥欲裂。

    心臟被敲擊撕扯,他一下吐了大口鮮血,也要衝進火里時,一旁的江貴見勢趕緊攔住。

    就在這一刻,在蕭凝玉跳入火海的下一刻,被大火燃燒的宮殿搖搖欲墜,橫樑紅柱紛紛被火燒毀。

    「砰」——一聲,轉瞬之間,偌大一座宮殿轟然倒塌,頃刻成了廢墟。

    下面……埋著他的小公主。

    「蕭凝玉!」

    「蕭凝玉!」

    「小公主……」

    謝衍的眼睛不停淌出血淚,他像極了十足的瘋子,一會狂躁地大喊,血淚流出,一邊卻又古怪地大笑。

    笑的在場的士兵通通跪倒在地,打著冷顫戰戰兢兢。

    「給我挖。」

    笑聲忽然停住。

    謝衍形容枯槁,蒼白臉上划過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走近傾塌的宮殿廢墟,徒手抬起一根還在被火燒的橫樑。

    上面還在燃著烈火,火焰很快吞噬他的手。

    江貴一驚,面露不忍,想要勸說謝衍放下……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公主殿下當著他面葬於大火廢墟,不知後面他家主子又會有怎樣一副癲狂模樣。

    他無法預料,想想便覺不寒而慄,此時此刻哪還敢多說半個字。

    謝衍漠然麻木,手上流血被燒也面無表情,他仿若渾然不知疼痛為何物,便這樣將火燒的橫樑扔到遠處。

    隨後,又抬起一根柱子,扔到一邊。

    他在挖廢墟。

    「將軍……」江貴實在看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小聲開口,想要阻止他。

    「找人!」謝衍站在廢墟上,細長白皙的手鮮血滿布,不停地往下滴血。

    「滅火,找人……」他雙眼死死盯著腳下廢墟,血和淚齊齊砸在上面。

    「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來!」

    「否則,你們都得陪葬!陪葬……」

    謝衍一下令,一眾將領和士兵紛紛應命,開始提水滅火,挖廢墟找人。

    「小公主,你別怕,夫君,夫君很快就會找到你……」謝衍徒手挖著廢墟,如玉如竹的手鮮血淋漓,他嘴裡不停囈語,喃喃念著小公主,著實是個瘋子。

    「小公主……小公主,我知道你怕黑,你先出來,夫君會抱著你的……」

    「小公主,你不用怕……」

    ……

    謝衍不知疲倦地挖了一夜,江貴勸說多次都沒用,到最後也只得作罷。

    幾千士兵在圍著廢墟找人,最後,在天光微亮,廢墟都快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時,一角落裡有人大喊一聲:「這裡有一具屍體!一具屍體!」

    那人激動地大喊,喊完後才覺不妙,忙閉上嘴。

    四周霎時一片死寂,落針可聞,初晨冷風吹過,黑色灰燼揚起,在整個廢墟上空飄飄灑灑,陰沉灰暗,透不出一點光亮。

    謝衍手指頓住。

    周圍氣氛陡然寒冷成冰,迫人而壓抑。

    謝衍怔了會,隨即,他循著聲音走了過去,垂眸俯視。

    的確是一具屍體。

    不知怎麼,他那濃密的長睫開始劇烈顫抖,雙眸忽地潮濕泛淚,漂亮的面容多了幾分脆弱美感。

    他靜靜站在原地,神情古怪異常,許久都未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那,什麼都不說。

    良久,謝衍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薄唇彎起一個弧度,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一旁的人大氣都不敢喘,摸不准這位新帝王的心思,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橫屍當場。

    謝衍挖廢墟的兩隻手在不停地痙攣,血一滴滴地往下落,落在那被燒焦的屍體上,在漫天的灰燼里,黑色和紅色交融,詭異又可怖。

    半晌,他蹲了下去,凌亂的髮絲自肩頸垂下,上面還沾著血跡。

    謝衍蹲在這具焦屍旁邊,認真打量起這具屍體,從頭到腳,細細打量。

    身形纖細亭亭,相符。

    臉被燒毀,五官盡毀,無法辨認。

    皮膚被燒毀,印記全無,無法辨認。

    謝衍仔仔細細地掃了眼,這具屍體全身的皮肉均被大火燒毀,與黑炭無異,除身形相似外,其餘根本辨認不出。

    不是小公主。

    不可能是小公主。

    怎麼會是小公主。

    謝衍狂跳的心臟,快要震裂的胸腔慢慢平復,喉嚨里的一口血也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是。」他起身,聲音嘶啞,似是生生被刀切過一般,「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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