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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3:38 作者: 偷襲點
他真的是余讓嗎?盛燃盯著他眼角畫上的那顆小痣,徹底亂了頭緒。
為什麼余讓要畫這顆痣?他又一次問自己。
隨著一個人的長大,臉上的痣會消失嗎?如果不會,如果這具身體是余行,難道余行從小就有給自己畫痣的習慣?這太不合邏輯了。
盛燃在迷宮裡走了半天,找不到出口,看不清來路。
直到走出小區,被余茹霞送上計程車,盛燃才強迫自己把這些先放一放,他報了個酒店的名字,那是出發時就定好了的。
「我出院了嗎?」余讓問他。
「還沒有,只是請假出來一天。」盛燃大概解釋了一下,余讓點點頭沒再說話。
余讓站在酒店門口,躑躅著沒有往前。
盛燃:「怎麼了?」
余讓看他一眼:「我想回家。」
從這裡去H市,不管高鐵還是客車,都算方便。
盛燃哄他:「我們明天要回醫院,今天將就一晚好不好?」
余讓垂下頭,輕聲說了句好,盛燃這一顆心斑駁的心臟,頓時就酸了。
「我怕你辛苦。」盛燃說。
「不怕,」余讓盯著腳尖小聲囁嚅,「我不怕辛苦。」
「好。」盛燃笑了起來,「那我們回家。」
一路上兩人懷揣著各自的心事,彼此間沒有太多交流,高鐵站里余讓去了趟衛生間,再出來時臉上的黑點不見了,頭髮上沾著一些水漬。
他的神情很不自在,還總是下意識地去抹眼角的位置,盛燃不動聲色看在眼裡,抓心撓肝,只想快點得到一個答案。
余讓一個月沒有回過宿舍,雖然都不過是短暫停留的驛站,但因為跟盛燃度過了酸甜苦辣的日子,才覺得這裡特別又難忘。
明明該忘的,何時才能放下。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原本平鋪的被子折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塊,這是盛燃的疊被方式,而床邊的椅子上,還掛著盛燃的換下的居家服。
「你……」余讓轉過頭,看著門邊之人慾言又止,盛燃意識到什麼,臉唰就紅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前陣子回來過幾天,就……睡你床上了。」
這種滋味跟尾行痴漢被抓現行似的,盛燃回憶起自己嗅著余讓蓋過的被子入眠的場景,簡直恨不得挖穿天花板飛出去。畢竟他倆明面上已經分手,自己這種藕斷絲連的行為挺叫人害臊的。
從來不是只有一個人承受著思念的苦,余讓也跟著臉紅,腦袋一熱:「那你今晚還睡我床嗎?」
「……」盛燃吞了吞口水,走向衛生間顧左右而言他,「我把熱水器插上,你等水熱了再洗澡,我去樓下買吃的。」
「外賣不行嗎?」外頭冷得要命,余讓捨不得。
「樓下的快一點兒,我餓了。」盛燃找個藉口溜出門,剛出電梯就撥著余茹霞的號碼打了過去。
余茹霞看到盛燃來電,以為是余行出了什麼事,忐忑地接通後,對面卻沒頭沒尾地拋過來一句話:「余行眼角的痣呢?」
「什麼?」余茹霞慌了一陣,「什麼……什麼痣啊?」
盛燃沒那麼多時間跟她繞圈,直白又慌張地問她:「這具身體到底是余讓還是余行?」
僅憑一顆痣的判斷過於草率,但他不願意放棄一絲一毫的可能,即便這種猜想在旁人瞧來是種荒唐。
「余讓跟你說了什麼?」余茹霞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卻把這件荒唐事幾乎坐實。
盛燃心臟跳動得愈發劇烈,他喉嚨發緊,再開口時聲音都是啞的:「所以,他真的是余讓嗎?」余茹霞知自己失言,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盛燃說話帶著哭腔,慶幸和悲喜都有,「余行左眼有一顆痣,余讓卻沒有。他作為余讓時的記憶比作為余行更加清晰直觀,而這些日子的治療,他明明很配合,可一直無法真正地正視自己敞開心扉,治療效果非常糟糕。醫生也找不出原因,那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余讓,我們一直試圖殺死的是他的主人格,這一切從開始就是南轅北轍,一直都是錯的!?」
他壓抑著語氣,亦壓抑著情緒,一字不頓地吐出這些字眼,生怕一秒的停頓得到否認,或自我懷疑。
可余茹霞只剩嘆氣:「他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他的病好不了。」
「重要,」盛燃無比堅定道,「他是活生生的人,不該稀里糊塗地活著,更不該被這樣放棄。」
「可這是他自己的意願,」余茹霞激動道,「是他自己不肯面對自己,如果逼他,他會瘋的!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們才會默許他用余行的身份活著,這都是為了他好!」
他是余讓,他是余讓!
「為什麼?」盛燃躲在隱蔽的角落,暮色降臨,他卻覺得,天亮了,「他為什麼要逃避自己是余讓的事實?」
「我也不知道。」
「什麼時候開始的,」盛燃想著,「從一開始就這樣嗎?」可他最初出現雙重人格的時候,余行還活著。
余茹霞回憶道:「從他爸爸和余行死後,我一直在想,大概是他親眼目睹了慘劇的發生,才會經受不住打擊變成了這樣。」
這就是心結所在嗎?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盛燃說,「余行跟我說過,他們的爸爸酒後殺死了余讓,隨後又自殺,可現在看來,被殺死的人是余行。」
「是的,死的是小行,面目全非,」余茹霞想到那天觸目驚心的畫面,抽泣道,「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地上就躺著冷冰冰的兩具屍體,屋子裡到處都是血,小讓鮮血淋漓地坐在地上,已經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