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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頁

2023-09-02 20:23:38 作者: 偷襲點
    姑娘在學校拿不定主意,急匆匆地掛掉電話要跟她媽大哭一場,盛燃剛鬆一口氣,沒料想意外發生了。

    余茹霞得知消息後直接打了電話給余行,那會兒偏又正逢他為數不多的可以拿到手機放風的時間。終歸是養在身邊多年的血親,余茹霞一聽余行的聲音就哭了,一邊心疼一邊又止不住埋怨:「這麼多年你就是不肯來看看我,也不肯告訴我們在哪裡,現在又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你讓你天上的爸媽怎麼安心?!」

    要不是疫情之下身為老師沒法出省,余茹霞恨不得當晚就趕到醫院。

    「姑媽,我沒什麼事,就是常規治療。」余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空蕩蕩的語言打消不了家人的顧慮,余茹霞急道:「我這就跟學校打報告,這周末就去找你!不見到你我放不下這個心!」

    余行無奈,而且在醫院裡關了一個月,跟一群同病相憐的人呆得發狂,他非常想找個時機出去透透氣。

    「姑媽,別跑這一趟了,我跟主治醫生申請一下,周末回家看你。」

    陳醫生沒直接給答覆,她找了盛燃商量,盛燃懊惱於自己行事不夠謹慎,陳婷卻覺得這是個突破口。

    「可是余行現在的狀態適合去見他姑媽嗎,萬一說起些以前的事情,會不會進一步刺激到他?」盛燃很擔心,他不敢冒這種風險,余行好不容易稍微正常起來。

    「這一個月,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重複來回講述過很多遍了,即便真的會刺激到,脫敏也是必經的過程。」陳醫生說,「當然,作為他現在的家屬,你可以拒絕。」

    盛燃思考了半天,才戰戰兢兢地拋出問題:「我可以陪著他,是嗎?」

    陳婷中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扭捏:「你們早晚會見面的,不是嗎?」

    除非你這輩子都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不會影響治療效果嗎?」

    「我相信你知道如何保持恰當的距離,」陳醫生點到為止,「不過別出去太久,最多在外面呆一晚。」

    一晚,足夠了。

    盛燃已經快憋瘋了,近一個月時間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余讓,明知這是錯的,可他無法停止,時間並不能成為治療疾病的解藥,它只是讓你認命,讓你妥協。

    見一面吧,飲鴆止渴也好。

    周六一大早,盛燃去醫院接余讓,他為此特意捯飭了一番,一張俊臉重見天日,就是黑眼圈重得跟紋身似的烙在臉上。

    然而出現的人格是余行,在看到來人時隱隱排斥,只是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才默許了他的決定。

    前往余行老家的高鐵經過了H市,短短兩站的距離,他獨自躲了七年。他們並肩坐著,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只是開始時余行說了謝謝,謝謝盛燃這些日子的照顧,謝謝盛燃陪他走這麼一趟。

    他沒有再跟之前一樣逼著他遠離余讓,他只是冷漠地望著窗外,望著漸遠漸近的風景,因為結局已經註定。

    老小區改造後加裝了電梯,遠遠看去跟腳手架一樣格格不入。余行在這裡度過了最痛苦的那幾年,他的家人都死了,而他,心病纏身,是他姑媽忍受非議照顧他讀書生活,可他帶來的除了災難似乎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余茹霞一見到余行又開始沒完沒了地哭,高了,瘦了,苦了他了。這些年,她同樣老了很多,眼角皺紋深深淺淺,頭髮白了一半,一貫銳利的李平陽端坐在沙發上,看到單薄的年輕人時還是愣怔了一下,這孩子怎麼就把自己熬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

    盛燃作為局外人旁觀著一場久別重逢。

    余行住過的小房間改成了書房,不對,應該說終於又變回了書房,他留下的很多東西就堆在裡面的柜子里,包括家人的遺物,大概是想著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看看。

    余茹霞就一個哥哥,從小相依為命著長大,最後哥哥一家四口只剩下一個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說什麼都不會把余行送到那種地方,這些年她從沒放下過這個唯一的侄子,只是生活總往往枝節橫生,難遂人願。

    吃過午飯,余行藉口收拾東西鑽近了書房,他知道盛燃此行的目的,也願意製造一個空間給他們。

    洗碗的活交給了李平陽,他樂得自在,實在不願再捲入這樁剪不斷理還亂的是非中。

    余茹霞自然記得眼前這位叫盛燃的年輕人,當年他鋃鐺入獄,余行牽涉其中,只是沒想到多年後他們又再次遇見,故事好像變得比從前更加複雜。

    「七年前是我沒讓小行去法庭,」她開門見山,「那時候我有苦難言,現在你知道了,希望你別恨他。」

    「如果恨他,我何必來這一趟。」

    「你們現在是……朋友?」余茹霞不解。

    「這不重要,」盛燃說,「我只是想救他。」

    先前陳醫生和余茹霞已經通過電話,故事的說辭一般無二,死結還是那個死結,盛燃此行不敢再抱過多的期望,他怕了。

    「余行之前的家在附近嗎?」盛燃問,「我想去看看。」

    「不在了,」余茹霞嘆著氣,「他爸媽死後沒兩年就低價轉賣了,死過人的房子賣不了價錢,可我得養活他,我沒有辦法,結果前年拆遷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盛燃喝一口水,喉間滾了幾遭的話掙扎著出口:「能說說……余讓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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