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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3:38 作者: 偷襲點
    不過等他摩拳擦掌地走近,發現自己猜錯了。

    黑影聽到腳步聲抬起頭,黯淡的眼眸霎時亮了起來。

    昏黃的路燈灑下慵懶淺薄的光,落在年輕人光潔白淨的臉上。他臉上帶著明顯的困意,卻瞧不出一絲不耐煩,明明在歲月紅塵中摸爬滾打那麼多年,竟依舊張揚著少年氣息。

    盛燃又一次聯想到了那張照片,有一位少年在秋末動了心。

    「余行!」他慢悠悠走過去。

    對方才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似乎對這個稱呼很不滿意,起身的動作停止,不悅地瞪著他。

    盛燃挑眉:「余讓?」他加快步子,關東煮的湯差點沒撒出來。

    「嗯。」余讓有氣無力地點頭,視線沒從食物上移開過,悶悶地問他,「沒吃晚飯嗎?」

    「沒顧上。」盛燃見他沒起來的打算,索性一屁股坐到他身旁,兩人隔著一拳的距離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畫面有點滑稽。

    「什麼時候出來的?」盛燃問。

    「晚上,」余讓說,「快下班的時候。」

    盛燃半是調侃半是認真:「怎麼不打我電話去接你。」

    「我又不是白痴。」余讓順手接過他加熱過的便當,一邊拆包裝一邊催他,「你快吃吧,都一點半了,人都該餓傻了。」

    盛燃咬了兩口海帶結,問他:「你晚飯吃的什麼?」

    余讓想說晚上只隨便對付了幾口泡麵,但他不願盛燃累成這樣還要分心在他身上,只胡謅著說吃了大魚大肉,這會兒還想打嗝。

    盛燃:「不是叫你不用等我嗎,沒看到消息嗎?」

    「看到了,」余讓說,「睡不著。」

    「睡不著就下樓餵蚊子啊,傻不傻?」

    「你管我。」余讓嘴硬,說不出那句我只想快點看到你。

    綠化帶里蟲鳴陣陣,夜裡的風已經有了夏天的氣息。

    「盛燃,你……」余讓欲言又止,一個平平常常的問題怎麼都問不出口,或許是自己心懷不軌,天然裹挾了幾分不夠數的光明磊落。

    盛燃埋頭炫了半天沒聽見下文,咽下一口米飯後轉頭看他:「你是不是等著我問你想說什麼?」

    「……」余讓清清嗓子,「你倒是問啊。」

    盛燃無語:「勉為其難問問,您想說什麼?」

    余讓有點想笑,憋著氣:「想問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初心嗎?」

    盛燃眼皮跳了下,沒回應。

    「你說你要當警察,你說理想必須熱愛。」余讓說,「你的熱愛還在嗎?」

    他不明白,不明白一覺醒來後這個世界變得奇奇怪怪。

    他以為盛燃永遠不會在時光長河裡迷路,可又好像眼睜睜看著他偏航進了迷霧裡。

    第46章 彆扭

    理想必須熱愛,可有的人,連熱愛的資格都沒有了。

    盛燃說不出口那些痛苦掙扎,他無比深刻地明白理想的意義,他本應該是迎著晨曦站在山巔的少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苟於黑夜,疲於奔命。

    這些年他恨過怨過放下過,可在余讓問出口的瞬間,心底湧起一陣狂風海嘯,幾近平息的委屈又一次捲土重來。

    誰都可以質疑他,唯獨余讓不行。

    但是余讓有什麼錯呢,他不也是被無辜拽下深淵的受害者,他們不過同病相憐。

    「盛燃,」余讓貼著他,棕色的眼眸晶亮閃爍,盛燃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了,或者說不敢相信自己還配得上此種關切,余讓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想知道原委,「這些年你是不是過的不好?」

    盛燃嗓子陣陣發緊:「你為什麼這樣說?」

    「我總覺得你不快樂,」余讓抿了抿唇,四目相對時再沒移開視線,「你雖然什麼都沒說,跟我還是嘻嘻哈哈,可我知道,你真正快樂張揚該是什麼樣子。」

    盛燃:「人會長大,人也會變。」

    「也許吧,」余讓說,「可是為什麼就變了呢?」

    他穿過荊棘叢林一身傷疤,曾同行的故人扒開未癒合的傷口,搗爛他骨子裡那一點少得可憐的自尊心。盛燃放下塑料飯盒,一字一句地反問他:「什麼叫變了?就因為我找了一份唱歌的工作就變了嗎?就因為我沒有實現當年的夢想我就不是盛燃了嗎?」

    余讓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在他的印象中,盛燃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也時常打架鬥毆,但他從來都是一副好脾氣,樂天知命,自信囂張。余讓怔愣了許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僭越了。

    他高估了跟盛燃的關係,錯誤地預估了結局。

    但余讓從來不是縮頭烏龜的性格,話趕話都說了出來,沒有再往回咽的道理,他扇了扇纖長的睫毛,一巴掌拍在盛燃胳膊上:「跳艷舞去吧你!」說完拍拍屁股轉身走人,門都沒給他留。

    盛燃孤身坐在樓下,端起沒吃完的魚香肉絲飯一口一口往裡塞,吃完又干坐了好一會兒才把心口那股邪火壓下去,手臂火辣辣的疼,余讓打他真是下了重手。

    不就語氣沖了點,至於這麼生氣嗎?盛燃底氣不足地腹誹,又忍不住懊惱,這些日子受了那麼多白眼都沒暴躁,余讓的一句關心怎麼就把火點著了。

    他的思緒又開始亂飄,鮮衣怒馬的學生時代,壯志未酬的夢,他眼眶隱隱泛酸,最後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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