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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0:23:38 作者: 偷襲點
    「第二人格的存在是為了保護我自己。」余行說,「我跟余讓同卵雙生,一模一樣的外表下性格截然不同,哥哥從小膽子大,他勇敢叛逆,敢跟爸爸對著幹。可我不像他,我只會躲在角落裡哭,眼睜睜看著媽媽挨打。」

    他仰起頭吸了吸鼻子,悲切地將眼淚憋了回去。

    「我總是很懦弱,又幻想自己能像哥哥一樣無所畏懼,或許是一次次心理暗示的刺激,又或許天生遺傳,神經病的父親生下了神經病的兒子。不知道在哪一天,余讓就從我的身體裡出現了。」

    「在我害怕的時候,無助的時候,想要逃避的時候,他總是會代替我。」

    盛燃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那是他來到十三中的第一天,陌生的小鎮,鬥毆的人群,充滿病態的十三中,所以那時候余讓出現了。

    「他出現的話,一般會存在多久?」盛燃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尤其是在十三中的那些日子。」

    「有時候很短,半個小時十幾分鐘,有時候久一點,兩三天。」余行回憶著,嘲弄笑笑,「十三中的日子裡我們交替出現得很頻繁,那個地方總是充滿了不安全感。」

    而每次遇上時,盛燃面對的都是余讓。

    現在想起來,他似乎總在對方狼狽受困時出現,一切都像冥冥中註定。

    「所以余讓經歷的一切,你都完全不知情?」盛燃不清楚人格間是否共享著記憶,但從余行對自己一無所知來講,想來是沒有的。

    余行:「我跟余讓之間沒有秘密。」

    盛燃不明白。

    「當我們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後,所有信息都會互通。碰到的人,經歷的事,都會記錄下來告訴對方,這也是為了避免我們被別人發現異常。」余行的眼神沉下來,帶著點不可捉摸的陰鷙,「有時候,我們會交流。」

    盛燃吞了吞口水:「怎麼交流?」

    余行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你不會想知道的。」

    「所以……十三中的日子,余讓從來沒有提起過我?」盛燃依舊不放棄地追問了一句。

    余行懊惱地微微擰眉,他的不解並不比眼前的人少。

    「你們真的曾經這麼好過?」

    這回輪到盛燃苦笑了:「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只是覺得匪夷所思。」余行疲憊道,「想不通他為什麼瞞著我,為什麼從來沒有提起過你。」

    這不應該,如此親密的人不可能被遺漏。

    盛燃被刻意埋葬成了一個秘密。

    「不過很奇怪,」余行突然說,「有段時間裡,余讓再也沒有消失,甚至,開始反抗我的出現。」

    「什麼時候?」盛燃無端打了個寒噤,他聯想到了那次余讓的自殘。

    「太久遠了,記不清了,」余行難捱地揉了下額頭,「好像是個漆黑的晚上,那是一個陌生的房間,他從哪翻出個刀片來,又開始一刀刀往身上劃。」

    果然是那一次。

    祁年說,自殘是他保護自己的一種行為方式,劇烈的疼痛可以讓他保持清醒,從而抑制另一種人格的出現。

    可是為什麼?

    所有的謎底只有一個人可以解開。

    「能叫他出來嗎?」盛燃認真問他。

    余行聽完一愣,而後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心酸,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的出現不受我行為意識控制,況且,他都躲了七年了。」

    「再也不會出現了嗎?」盛燃不甘心,拽著被單的手指隱隱發白,「我就想見見他,親口聽他跟我說一句那些年的事情他都記得!」

    余行看著他,良久,說了聲抱歉。

    盛燃一下子泄了力氣,魂不附體般望著頭頂發呆。

    余行低頭看了眼時間,都已經11點了。

    「盛燃,」他挪著凳子往前湊近一點,「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把話還了回去。

    「會,我會想知道。」余行的固執跟余讓完全不同,禮貌又克制,可是盛燃卻受虐一樣想著那個愛對他冷嘲熱諷的故人,「跟孟宇麟的死是什麼關係?我不想平白無故背上一條人命,更不想因為我把你毀了。」

    「我的過去和未來都跟你沒有關係,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余讓,」盛燃堅持著自己的初衷,「孟宇麟綁架了余讓,我去救他,打鬥中失手殺死了孟宇麟。」

    他避開了余讓受過的傷害和侵犯,這或許就是他選擇再也不出現的原因。

    「所以的確是因為我。」余行雙手撐著床板,瞬間陷入了一種矛盾的自責。

    「不,」盛燃很快否認,「你不是他。」

    「後悔嗎?」

    盛燃笑了笑:「有過,不多。」

    房間裡死氣沉沉,太陽被烏雲擋住,剛放晴沒一會兒的天空仿佛又要下雨了。

    走廊動靜聲大,陣陣飯香夾雜著消毒水的味道從縫隙里擠了進來。

    短短時間內,盛燃腦子裡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最後卻沒頭沒尾地飄出一句:「還跟姑媽住在一起嗎?」

    「早就沒有了,病情穩定從精神病院離開後,我就徹底成了一個人。」余行並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可憐,「一個人也挺好,無牽無掛,也不用總擔心誰會失望。」

    「那時候你都不到十七歲。」盛燃看向他,余行從他眼中看到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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