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2023-09-02 20:23:38 作者: 偷襲點
余讓沒吱聲,算是默認。
竹筐裡頭躺著瓶紅花油,還有些紗布棉花,余讓心說這小孩還挺懂事,只是這感動的萌芽還沒來得及曬曬太陽,就見吳老二越過他直接奔向吳豆豆,拽著他的褲衩把他拖到了盛燃身邊,熟練地去撩他哥的衣擺。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吳豆豆有些難為情,揚手脫掉背心,頓時露出身上一片片觸目驚心的淤青。
余讓的眼皮跳了一下。
盛燃沉默了幾秒,拿起紅花油,眉目凌厲,冷冷道:「力狗下手這麼重。」
吳老二見他哥一身傷,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吳豆豆不忍他弟擔心,側著身不讓他瞧,嘴巴里振振有詞:「看著嚇人而已,一點兒都不疼。再說了,力狗被我打得都吐酸水了,我一點兒沒吃虧。」
盛燃也顧著吳老二,沒再多說什麼,專心給他抹藥擦傷。
藥水渲染開兄友弟恭的場景,局外人怎麼都覺得多餘,余讓嘬著碎碎冰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隨便挑了一個木桶,說道:「就這個吧。」
「哦。」盛燃飛快地瞟一眼,報了個數字,「68。」
「什麼?」余讓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了一遍,「68?」
「木桶80,碎碎冰2塊,你壞掉的水盆小賣部賣14。」盛燃挑了挑眉,「老二,收錢。」
余讓氣笑了:「強買強賣?」
「友情價了,」盛燃下手隨意,疼得吳豆豆齜牙咧嘴,「豆子他爺爺的手藝非物質文化遺產,這木盆放三十年不帶壞的,外面零售價可都是100起!」
「你高中讀三十年?」
「狹隘。」盛燃嘖了一聲,「你大學不用?你結婚不用?你給你小孩兒洗尿布不用?」
余讓被他叨叨得腦袋疼,而且也不想明天一早起來還得去小賣部重新買個質量奇差的破盆子洗換下來的衣服。
等等,換下來的衣服?
不見了。
他今天的衣服呢?余讓有些想不起來,是落在宿舍門口還是一併帶了出來?
「唔唔唔!」吳求索把碎碎冰掰成兩半,塞了一半進嘴巴里,無辜地沖他攤開了手。
余讓看著他這副模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吳老二好像是個……啞巴。
他心口驟然一酸,幽黑的小屋,受了傷不敢讓家裡老人知道的不學無術的哥哥。余讓自然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他開始同情起面前這個曬得反光的小黑胖子。
余讓伸手進褲兜,掏出時常備著急用的百元大鈔:「找錢。」怕一家子文盲還得拿計算器摁,他十分善解人意地給出了答案,「32。」
吳老二接過紅鈔屁顛屁顛跑到他哥那兒,吳豆豆摸了摸褲子,聳肩:「沒零錢。」
余讓把視線移到盛燃身上,盛燃放下紅花油瓶子,向後一靠:「我還沒跟你算我叉子的費用呢。」
都什麼人啊。
天色不早,瞌睡蟲慢慢爬了上來,余讓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盛燃跟吳豆豆對視一眼,假惺惺地問他:「豆子,你家過夜多少錢來著?」
余讓立馬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吳豆豆也不傻,指著左邊的小房間笑道:「一晚,32。」
得,一條服務。
如果拒絕這個選擇,他要麼翻牆回學校,然後進教室拿上鑰匙再回宿舍;要麼就只能露宿街頭。余讓沒轍,最好的安排就在眼前。
他妥協了。
余讓摸了摸小胖子的腦袋:「不用找錢了,我去睡覺了,晚安。」
「哥哥晚安。」吳老二抬頭說。
「?」余讓愣了,「你不是啞巴?」
「靠!」吳豆豆不幹了,「我弟弟牙尖嘴利,怎麼會是啞巴!」
「那他剛剛阿巴阿巴不說話?」
「他一上午吃了兩斤荔枝,這會兒上火嘴巴里全是泡,說話就疼。」吳豆豆一想到就來氣,踹了他弟兩腳,「滾去睡!」
余讓懶得管了,睡眼朦朧地朝著裡屋走去,盛燃伸腿攔住他:「你手?」
「沒事。」余讓把左手往身後藏了藏。
盛燃瞭然,將一團紗布丟給他,一句話沒說又轉回去跟那幾塊木板較勁了。
小房間裡就一張單人床和老式寫字檯,孤單的燈泡掛在窗沿。
余讓累極了,他在幽暗的燈光中拆下層層紗布。
紗布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刀割開的傷口。
第3章 有病
木板床貼著牆,又硬又窄,除了能在上頭自由直立跟宿舍里的床鋪沒什麼兩樣。余讓累了一天,沾著枕頭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不是一個會迅速習慣於陌生環境的人,更何況是這樣混亂無序充滿不安的地方。
高中第二年,余讓換到了第四所中學。
這裡被詬病為垃圾少年收容所,裡面的人都有一個不可與人言的共性——
「有病」。
余讓無從選擇,因為除了這裡,再沒有任何地方願意接納他。
叫他永遠不要放棄自己的人,最後放棄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門縫裡漏進來一束暖黃的光,旋即又熄滅。門合上,腳步聲輕響,在一隻腳踏上床板的剎那,冰冷的聲音在寂靜中響了起來。
「下去。」
凌晨一點,盛燃忙完手頭上的事情打算隨便將就一晚,結果蹭床不成被抓了現行。「你怎麼不睡!」他嚇了一跳,心臟噗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