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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6:48:41 作者: 淮上
    第83章

    九千年沒有修士飛升這件事其實倒不能怪宮惟, 因為鏡仙並不是決定飛升的唯一條件。

    天道對於封神自有一套玄妙的守則,如果一名修士有命、有運、有境界、有功德、無業障那自然最好,但上天界仙神們幾乎沒有能滿足全部條件的――像徐霜策這種修本心道的就很難去計量功德, 應愷業障破頂還是照樣飛升了, 而宣靜河出生的時候八字根本不帶飛升命。

    因此, 天道對飛升的規律是流動不定的。只有當一名修士的命和運都強到世所罕見的程度時,才有可能讓天道提前鎖定飛升資格, 從而使宮惟得到感應, 趕到這名修士身邊去履行自己作為鏡仙的職責。

    命格能強到這個地步的修士萬年難見, 湊巧的是當代還真有那麼一位――劍宗尉遲銳。

    四柱八字清一色飛升命, 出生在修仙世家則具備了飛升運, 三魂七魄天生純直,心障、情障、殺障全都沒有,而且剛剛跨進了大乘境初期。飛升的所有基本條件都奇蹟般被此人滿足,只要再修個幾十上百年, 把境界與功德都修滿, 身死時就能立地升仙。

    於是宮惟從九千年的沉睡中得到感應, 被驚醒了。

    ――他的職責是追隨保護新神直至飛升,萬萬沒料到這幫修士竟然想強開天門自行飛升。

    宮惟一劍趕到岱山仙盟, 重重守衛對他來說倒不構成阻礙,直接就上褪婀見到了九千年後的應愷。

    應愷的相貌氣度倒與九千年前沒有太大區別, 宮惟出現時他正坐在書案後批註文卷,乍見一名緋衣少年翩然出現在半空中,第一反應是驚愕:「你是誰?」

    宮惟眼睛一抬, 右瞳殷紅如血。

    應愷手中的筆頓時啪嗒掉地, 眼底神光渙散,僵在了原處。

    宮惟上前掀袍坐在他身側, 伸手往元神中一探,頓時心中微沉――不出所料,應愷根本不具備飛升的條件。

    九千年來徐霜策成千上萬次的死亡折消了相當一部分殺障,但並未把應愷的殺障完全磨光。更重要的是,當年北垣上神被貶謫時,他的惡念被抽離出來封印在了滅世兵人里。一旦北垣復歸神位,惡念也會隨之解封回歸,而此刻應愷的善念、對世人的諒解程度,還遠遠沒有強大到可以跟當年那些惡念抗衡的地步。

    換言之,只要應愷飛升,緊接著就會被惡念吞噬,第二次滅世之戰的烽煙也就近在眼前了。

    宮惟正想進一步查探到底是什麼造成了玄門百家如此急迫的飛升欲望,突然門被砰一聲推開,一名身著鷹背褐金袍、面容冷峻的年輕人厲聲道:「何人在此?住手!」

    宮惟扭頭一看,尉遲銳。

    緊接著尉遲銳身後走出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面容俊美而神情冷淡,掌中緊握著不奈何劍柄――是徐霜策!

    宮惟曾經設想過很多遍再次相遇的場景,他以為那個時候自己一定會非常激動、非常開心,但沒想到的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首先湧上心頭的竟然是強烈的委屈和難過。

    你知道我已經等待多少年了嗎?

    為什麼我還是錯過了這麼久呢?

    宮惟看著徐霜策,殷紅眼睛一眨,淚水便不受控制地湧上了眼眶。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批褪婀守衛已經趕來,如臨大敵紛紛拔劍:「何方妖孽?!」「小心他那眼睛!」「快放開盟主!」

    「等……等等,」應愷終於從眩暈中勉強發出聲音,扶著額頭道:「先不要……不要傷人。」

    尉遲銳愕然道:「你中幻術了?!」

    霎時眾人紛紛變色。

    一個眼瞳妖異、來歷不明的少年,直接闖進仙盟中樞,二話不說就讓盟主中了幻術,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可怕邪祟?!

    應愷搖頭沙啞道:「我不知道,但他……他應該不是邪祟。」

    幻術後遺症讓應愷神志不清,但本能中又對鏡仙有著莫名的熟悉,種種矛盾讓他腦子拉鋸般作痛,終於抬眼求助地看向宮惟:「你到底是什麼人?」

    「……」

    宮惟環視周遭眾人一張張充滿警惕的面孔,定神思忖片刻,緩緩道:「我乃天地萬鏡之靈。」

    應愷喘息著點點頭:「好,好。」然後他踉蹌坐下,扶額揮了揮手:「先把人請下去安置在褪婀,他應該沒有惡意,我得……我得再好好想想。」

    「沒有惡意?!」尉遲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應愷又轉向宮惟,鏗鏘一聲羅剎塔出鞘:「――你到底給應盟主下了什麼迷魂術?!」

    應愷立刻喝止:「長生!」

    場面頓時劍拔弩張,卻見宮惟斟酌片刻後頷首道:「好。」

    隨即他轉向應愷,所有人都看見了他那隻優美、澄澈而血紅的右眼,每個字都因灌注了強勁靈力而激起隱隱回聲:「――通天大道一事,不可妄為,需得再議。」

    應愷眼神又渙散起來,少頃木然點頭道:「明白了。」

    那瞬間所有人心中冒出同一個驚懼的念頭:妖孽!

    宮惟將白太守隨意丟給褪婀侍衛,一群人全神戒備,半請半押地把他帶了下去。

    然而就在擦身而過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滄陽宗主突然回過頭,突兀地問:「為什麼哭?」

    宮惟腳步一下頓住了,慢慢地轉過身來。

    徐霜策居高臨下盯著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為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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