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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6:48:41 作者: 淮上
徐霜策氣血沸騰,再抑制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血!
東天與北垣論道七晝夜,心魔叢生,頹然敗退。
至此,再也沒人能阻擋北垣上神對天下大同的執念,他那一紙絕對神諭將人間完全鎮壓,強行維持了數十載和平。
然而應愷不願想到的是――世人是不會永遠感激的。
很快烽煙隨著災難再度降臨,民眾請戰之聲沸反盈天,甚至怨恨起了當初治水止戰的應愷,打翻了他的神龕、推倒了他的神像。
鬼太子終於粉墨登場。
「天下眾生中只有人會恩將仇報,只有人會殘害同類,只有人會易子而食,也只有人會因享樂而非生存去大肆殺戮。」
「這天地間花葉草木值得、飛禽走獸值得、螻蟻蜉蝣值得,唯獨只有人。人不值得。」
代表殺障的桃花一夜之間開滿了上天界,北垣上神召喚巨型兵人,掀起了滅世之戰。
應愷想清除這世間所有的惡,而這世間惡的只有人。
宮惟終於明白了上百年前那個深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鬼太子賜予少年應愷的「極淨、極致的道德」根本不是一件禮物,而是一顆劇毒的種子。
然而此刻一切悔之晚矣。
向來溫善親人的鏡仙首次因憤怒而召出了極惡相,與鬼太子廝殺直下地府,掀翻了整座黃泉。同時東天上神欲下界斬殺滅世兵人,卻遭北垣上神阻撓,兩位神明頓時爆發血戰,一度將天界蕩平。
連萬丈蒼穹都被神明之血染成了淡金色,那一戰的悲慘壯烈堪稱史詩。最終東天與北垣不分勝負,只得立下神位之賭,賭約關鍵便落在了人間的最後一處戰場――天門關。
矩宗宣靜河在天門關與滅世兵人同歸於盡,兵解飛升,立地封神。
輸掉了賭約的北垣上神因此震怒,對宣靜河降下極惡大劫,然而千鈞一髮之際宮惟趕到,親自護法,將萬頃巨雷悍然擊回,載著宣靜河飛上了天界。
自此,滅世之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鬼太子被關進黃泉深處,北垣上神被天界除名,而新飛升的宣靜河封了西境上神。
當萬丈清光照耀天穹時,整個三界都讚嘆仰望著新神,只有徐霜策看見了載著宣靜河的那一面傷痕累累、通體龜裂的鏡子。與此同時他聽見一個鬼魅般的少年聲音從耳邊響起,說:「看見了嗎?那就是宮惟的真身。」
徐霜策立於雲端之上,反問:「那又如何?」
鬼太子被關在黃泉最深處的混沌之境,卻好似對暗無天日的監牢毫不在意:「你是不是忘了鏡子最喜歡做什麼?――模仿。你對它展現出什麼,鏡子就給你看什麼。你雙手奉上最卑微赤誠的愛,鏡子就把這份愛意原樣反射回來。」
「……」
「世人來來往往,鏡子卻永遠佇立在原處。此刻它映照著你,以後也會公平地映照出別人。」鬼太子聲音低沉猶如惡魔,微笑道:「明白了嗎,東天上神?這才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奈何啊。」
徐霜策猝然閉上眼睛,磅礴神力從周身爆發,將鬼太子的聲音驟然驅散!
沒人能看見他的手緊握住不奈何劍,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顫抖。
滅世之戰後,如何處置戴罪的北垣成了當時上天界最大的難題。
宮惟在應愷飛升時發過血誓,一旦應愷墮入殺障,就必須立刻將他誅殺。但如今到了要應誓的時候,宮惟卻充滿了猶豫和矛盾,於是請來當時上天界所有仙神,這些數百年碰不了一次面的神們聚在一起,商討再三,卻始終想不出兩全之法。
最終宣靜河試探地做了一個提議:「既然當初立下血誓是為了殺障,如今不妨也從殺障入手。如果北垣上神能將自己滅世的罪孽全部償清、將殺障也全部化解掉,血誓不就順勢而解了嗎?」
宣靜河飛升時神魂受創太嚴重了,至今沒有完全恢復,這段時間宮惟一直在用神力為他彌補魂魄,因此總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聞言苦惱地道:「但這麼深重的殺障可如何化解呢?」
滿堂仙神都搖頭不知。
宮惟扭頭期待地問:「徐白?」
「……」
之前長年化作小狐狸讓宮惟養成了喜歡跟人挨挨蹭蹭的性子,此刻他跟宣靜河擠在一張席上,幸虧宮惟身形小,宣靜河又削瘦,因此才擠得下,饒是如此宣靜河還是差點被坐沒坐相的宮惟擠到地上去。
徐霜策垂下眼睫,遮住了又冷又沉的瞳孔:「不知。」
宮惟無比失落:「連徐白也不知。」他托著腮嘆了口氣,只能說:「那請各位仙僚今晚費心再多想想,明日再議吧。」
人間硝煙散盡,天界的明月也似乎格外圓亮起來,萬丈清輝將雲海映得澄澈透明。
那天深夜徐霜策打坐良久,心魔燥郁,便起身出了東天神殿,在雲海中漫步片刻,發現自己竟然又習慣性來到了一座輝映月華的廣袤宮殿前――是宮惟在天界的住所。
宮惟喜愛人間,終年化形遨遊塵世,此處不過是常年空寂的瓊林罷了。
徐霜策靜靜佇立片刻,正要像往常一樣轉身離開,卻突然聽清風拂來宣靜河柔和的聲音:「然後呢?東天上神生氣了嗎?」
徐霜策驀然頓住了腳步。
宮惟笑嘻嘻地道:「那怎麼會!徐白從來不真生我的氣。徐白剪了我一大撮尾巴毛作為懲罰,然後找來冰塊讓我含著,含了大半碗冰我才感覺好一點――那口水雞真的太辣了!徐白後來再也不准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