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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6:48:41 作者: 淮上
徐霜策道:「怎可放任妖孽為禍世間。」說著並不多言,單手牢牢揣著一臉懵的小狐狸,徑直向前去了。
應宸淵與徐霜策師出同門,兩人年歲相仿,都拜在當世最大的滄陽宗門下。不過應宸淵天資出類拔萃,品行無可挑剔,是從小就被挑入內門的繼承人;徐霜策也天資出類拔萃,一向我行我素,是整個滄陽宗聞名的刺兒頭。
小狐狸宮惟就這麼被一路抱回了宗門,前腳剛踏進去,後腳徐霜策應愷兩個都被宗主找進了內堂。
「此次你二人下山除妖,雖已將那吃人的青丘妖狐斬殺,但山下百姓卻頗有微詞,可知為何?」
宗主與幾位大真人都列於堂上,兩名少年屏息垂手而立,應愷小心道:「弟子不知。」
徐霜策道:「弟子不想知。」
宗主不悅:「徐白!」
徐霜策那雙眼睛生來就是一副看什麼都帶點睥睨的形狀:「那九尾狐藏於深山,以參為食,從不外出擾人。村民為采參賣錢,將人參挖至漫山絕跡,仍舊貪心不足,便用煙火熏九尾狐巢穴,想將其逼出,好冒險進洞去掏它藏在窩裡的參。九尾狐難忍煙燻,暴起出洞傷人,這才將幾個村民一口吞了。如此看來,分明九尾狐才是受害者,為何村民卻要哭啼上山來求我等除妖?」
宗主怒道:「照你這麼說,反倒是村民罪大惡極,該去向吃人的妖狐謝罪了?」
「也不盡然。」
「為何?!」
徐霜策道:「那些村民貪心挖參,乃是因為天降大旱顆粒無收,但苛捐雜稅卻並無絲毫減少,以至於食不果腹,鋌而走險。因此村民並不是為了求富,而是為了求生,火燒狐洞情有可原。」
「……」宗主咬著牙問:「那依你之見,我等修士應該做的不是斬殺妖狐,而是一劍飛至京城,去殺了那定下苛捐雜稅的皇帝?」
「倒不至於。」
「又為何?!」
眾位真人或搖頭或皺眉,應愷已經在連連使眼色讓徐霜策別說了,但徐霜策仍舊面無懼色:「苛捐雜稅並無減少,乃是因為朝廷在跟北邊的蠻族打仗,已到了山窮水盡的決勝一刻。若此時戰敗,立馬全境潰退,屠城之厄在旦夕間。屆時屍山血海萬里焦骨,豈不是更造殺孽?」
宗主怒極反笑,道:「我猜你接下來一定要說,那北方的蠻族也是情有可原,皆因天降旱災牛羊渴死,只得南下入侵掠奪錢糧,燃起戰火亦是順理成章。是嗎?」
徐霜策穩穩地道:「正是。」
堂上眾人交頭接耳,從應愷的表情來看他大概很想撲通跪下來求徐霜策閉嘴。
宗主砰地一拍案:「滿口狡辯!照你這麼說我等修士還能做什麼,關起門來裝看不見是嗎?!」
徐霜策坦誠地道:「是的,那妖狐自知犯下殺孽,原本都已經打算逃進深山老林藏一輩子了。此間因果已成閉環,所以弟子覺得根本就不該插手管這事。」
堂上的嗡嗡議論聲已經消失了,只響起一片輕輕的抽氣。
宗主大概是氣過頭反而冷靜下來了,盯著徐霜策一字字地道:「你想法不同,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若事事都袖手旁觀,你這修仙之途註定攢不下任何功德,沒有功德就不能飛升,那你一生苦修到底是為了什麼?」
宮惟一直藏在徐霜策衣袍里,趴著前爪豎著耳朵聽他們唇槍舌劍,聽到這裡時微微笑了一下,心想這宗主也算苦口婆心,把話都攤開來明著說了。
卻聽徐霜策道:「師尊,弟子並不會事事都袖手旁觀,但這世間的大因果還是要順其自然,不是我個人擅自就能篡改的。至於飛升就隨他去吧,我修仙是修自己,問心無愧即可,即便鬼神又奈我何?」
「……」
宗主吸氣、呼氣,重複數次後終於砰!掌心把桌上茶盞震得一跳。
「胡言亂語,休得再說!」宗主劈頭蓋臉怒斥:「回你屋裡禁足,不准再用這話帶歪了你的師弟師妹們!」
應愷瘋狂地在身後打手勢,那意思是快走快走。
徐霜策乾淨利落地俯身一禮:「弟子告退。」緊接著轉身就往外走,動作太大導致衣袍里的宮惟沒抓住,哧溜滑下地,眾目睽睽之下「啪嘰!」一聲摔在了地上。
「你等等?」宗主愕然睜大眼睛:「這是什麼?」
宮惟立馬扒著徐霜策褲腳閃電般躥回袍襟下,只聽徐霜策淡定地「哦」了聲,道:「妖狐崽。斬草除根,拿回來做褥子的。」
宗主:「你——」
不待下面的怒斥出來,徐霜策一腳跨出門檻瞬間消失了。
「怎能如此胡言亂語!」「且看他過幾年如何後悔!」「年少輕狂,真是年少輕狂……」
徐霜策這邊一走,那邊堂上議論四起。應愷俯首而立不敢吭聲,終於聽宗主重重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可不能學他那樣!」
應愷小心翼翼問:「還未請教師尊……山下村民為何為我倆頗有微詞?我們明明把身上的財帛都分給他們了啊。」
一提這個宗主又怒意上涌,冷冷道:「村民想把那九尾狐的皮扒了賣錢,問徐白是否可行。徐白說此事無妨,但若妖狐冤魂為扒皮一事前來報仇,他是不會下山來管的,只能建議扒完立刻搬家。」
應愷:「……」
應愷嘴角頓時一抽,宗主怒道:「你還笑!你是我堂堂滄陽宗繼承人,萬萬不可學他那油鹽不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