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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6:48:41 作者: 淮上
這時小舟俯衝而來,船上是兩名紫衫的醫宗大弟子,見狀急忙大驚行禮,疾奔而出把應愷扶上船:「應盟主!」「盟主這是怎麼了?」「徐宗主沒事吧?」
徐霜策負手而立,平靜地叮囑:「盟主損耗靈力甚多,無甚大事,但急需靜臥休息。你二人不要喧譁打擾,讓他好好睡一會兒吧。」
醫宗弟子聞言非常感動:「兩位宗師果然情義深重,我等一定謹遵您吩咐!」
徐霜策頷首不語,醫宗弟子又小心翼翼請示:「宗主,天門關回滄陽山遙遠難行,不如您屈尊與我等共乘一舟,如何?」
這金紫小舟是醫宗門下專供疾行所用,尤其像天門關這樣靈氣稀薄的險惡之地,巨大的金船難以進入,便特意挑選一葉最小、最輕的扁舟,不計代價強行化血驅動,僅僅來回一趟便要燒掉金船平時航行半年的巨量靈力,因此只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拿出來救人。
徐霜策卻一搖頭:「不用。」
「那您……」
徐霜策眼皮微抬:「血河車。」
尾音尚未落地,剛才在附近徘徊暫避的四頭神禽再次出現,從蒼穹下呼嘯而來,轉瞬便至近前。徐霜策拂袖一招,昏迷不醒的柳虛之便從車門中懸浮而出,被弟子慌忙接住檢查一番,見並無性命之危才鬆了口氣,把樂聖也送上了金紫小舟。
徐霜策一步登上車門,頭也不回道:「你們小心護送盟主與樂聖,不得有誤。」
兩名醫宗弟子連忙躬身行禮,恭送血河車再次起飛,呼嘯直上高空。
·
嘩——
血河車內寬闊猶如臥房,鎏金仙鶴紙門被輕輕合攏。
徐霜策的側影立在門邊,燈影只渲染出半側俊美面容,青銅盒從袍袖中滑落,被他緊緊握在了掌中。
東天與北垣的神位之賭,鏡靈與鬼修的生死博弈,現世與幻境的真假交織……數不清的細線從虛空中來,在他大腦中交織成錯綜複雜的巨網,又向虛空遠處消失淋漓的血跡。
而這張詭譎巨網最深處,漸漸浮現出一幅鮮明的畫面。
是應愷那抹淋漓的血。
——「東天上神秉性慈悲,憐憫世人飽受戰亂之苦,遂降下天劫打得鬼王萬劫不復……」
「東天上神為保護人間,曾與北垣上神血戰不分勝負……」
「東天上神降下法寶為鉅宗護法,將北垣的惡念封印在萬丈地心,從此平息了滅世之禍……」
一絲冰冷陡然刺進心底,徐霜策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個念頭——東天上神僅僅將北垣的惡念打入地心後就結束了嗎?
如果鏡靈隨著北垣輪迴入世,時時刻刻防備著殺障再現,那麼傳說中的東天上神是否也沒有回歸上天界,而是如影隨形地跟著北垣,來到了人世間?
會不會就是應愷?
徐霜策緊緊地閉上眼睛,眉宇沉鬱肅殺,朦朧燈影中只能看見一段清晰收緊的下頷線。
正當這時房間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呢喃,仿佛無形的力量把他從冰冷的黑水中提了出來,徐霜策睜開眼睛,僵直的身形終於動了動。
他走到屋裡那張軟榻前,半跪下身,暖黃燈影勾勒出面前昏睡的側影。
「……」
宮惟又喃喃了幾句什麼,似乎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昏沉中翻了個身,細白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徐霜策垂落的衣帶。
這具身體無法支撐元神中那枚強大的金丹,他需要靈力。
即便在昏迷中他都會下意識向靈力最強的人靠近。
宮惟眉角很長,由濃轉淡,如一抹纖秀的墨跡消融在冰雪裡。他睡著的時候眉宇很平展,像是天生沒有心事,從來不知道憂慮的滋味。因為失血的緣故嘴唇蒼白,微微張著,毫無防備,是睡得很熟的模樣。
徐霜策的呼吸深長起來。
他無聲地伸出手,將指尖懸在那嘴唇上,似乎想要觸碰,卻又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阻擋住了。
「……徐霜策,我喜歡你……」
法華仙尊全身浴血,但劍尖已刺進心臟。
「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苦苦乞求卻無濟於事,最終只能耗盡所有力量,暫停了時間。
——但死亡並未結束,死亡只是被中止了進程。
徐霜策一寸一寸地,幾乎是強迫自己收回手指,然而這時宮惟微微睜開眼睛,他像是沒有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懵懵懂懂看著燭火邊面色不明的徐霜策,半晌恍惚道:「徐白?」
那一聲與其說是在喊他,不如說是某種本能。
徐霜策沒有吭聲。
「……我好難受呀,」宮惟垂下眼睫,夢囈一般細微地道。
徐霜策說:「你靈力透支太過了。」
宮惟似懂非懂。朦朧間他仿佛已經忘了剛才的惡戰,忘了兩人之間複雜的愛恨,甚至忘了距離自己上次死亡已經過了漫長的十六年;這一瞬間他仿佛又變回了當年懲舒宮中那個雙手吊在徐宗主脖頸間的少年,可以肆意索取任何親昵,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他慢慢地挨過來,幾乎把臉貼在了徐霜策膝蓋邊緣磨蹭著,連呼吸都噴在大腿內側,仿佛在表達一種無聲的渴求。
徐霜策略微向後移了半寸,低沉道:「不要鬧。」
宮惟卻緊抓著那根衣帶不鬆手,甚至微微支起上半身,就這麼俯在徐霜策膝上仰視著他,小聲說:「我好想你啊,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