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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6:48:41 作者: 淮上
    首座傳來徐霜策平淡的聲音:「你還不是他道侶吧。」

    「……」

    穆奪朱看了眼鉅宗的表情,又忍不住道:「各位仙友,金船上是嚴禁鬥毆的,待會如果鉅宗翻臉對徐宗主拔劍的話也請大家攔住他好嗎。」

    「且白霰與此事並非無關。他是你弟弟的僕從,亦是他被你送進刑懲院的原因。」徐霜策頓了頓,毫不在意迎著鉅宗越發難看的臉色,說:「他是你弟弟生前最親近的人。」

    周遭一片靜默。

    應愷深深呼了口氣,探身向穆奪朱,低聲道:「讓人請白真人進來。」

    ·

    醫宗弟子立刻領命而去,稍等片刻後高高的花屏門被推開了。

    一道頎長身影穩步而入,身著長孫世家墨色校服、白緞對襟內襯,烏黑的長髮由一段白色綢帶束在頸側,全身除黑白外唯有髮帶末端繡著一支小小的金線月桂葉,眉目鎮靜柔和。

    正是白霰。

    應愷不是個很喜歡看別人對他彎腰下拜的人,沒等白霰行禮便揮手示意免了,開門見山地道:「白真人來得正好。先同你說一事,十七年前徐宗主手刃度開洵於北疆冰川,我已經知曉並同意此事了。你還有什麼其他話要對我說嗎?」

    白霰似乎怔了下。

    但那只是剎那間的事,隨即他輕輕地「啊」了聲,說:「竟是如此嗎?」

    所有人都以為他沒有其他話可說了,誰知下一刻只見白霰轉向徐霜策,深深拜了下去:「二公子惡行累累,罄竹難書。宗主不遠萬里奔赴冰原,將之斬殺於劍下,實乃高義之舉,晚輩銘感五內。」

    他這一拜毫不含糊,直接就拜到了底,緊接著話音一轉:

    「但度開洵此人,怕是未死。」

    徐霜策略微眯起眼睛:「——哦?」

    應愷不由扭頭與徐霜策對視了一眼,又轉向白霰問:「你有任何實證嗎?」

    「有。」

    「在何處?」

    白霰深吸一口氣直起身,迎著堂上所有大宗師的視線:「在這裡。」

    他聲音不高但莫名有種擊金斷玉般的質感,那瞬間長孫澄風好似突然預料到了什麼,霍然起身喝止:「你別——」

    話音尚未出口,白霰左手指尖一動,閃現出匕首寒光,緊接著向右手一剁而下!

    那簡直是閃電般的果斷,離他最近的穆奪朱都沒反應過來,便只見右腕齊根斬斷,斷手砰一聲落在了地上!

    場面驟然僵住,四下鴉雀無聲。

    所有人齊齊盯著他的手腕,只見那斷腕上一絲血也沒有,只散發出微白的輝光,一線靈光熠熠的細絲從斷口連接到他腳邊那隻蒼白的手上,赫然是兵人絲!

    長孫澄風閉上眼睛,不再言語,緩緩向後坐回了扶手椅里。

    「在下兵人白霰,吾主名度開洵,而並非當世鉅宗。」

    雖然痛苦不如常人劇烈,但肌體受損還是讓白霰臉色微微發白。他緊緊地咬著牙,另一手指向桌上那個寒冰盤——只見盤內被封凍住的暗紅色兵人絲竟突然開始活動掙扎,如同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嚴寒冰霜寸寸斷裂,清清楚楚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用來製造我的兵人絲,與定仙陵作亂的兵人絲共奉一主,因此能互相呼應。」

    白霰盡力站直,從牙縫裡喘息道:「這就是度開洵還活在這世上的證據。」

    ·

    病榻上,宮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靈脈寸寸斷裂後的劇痛,此刻已經變成了懶洋洋的鈍痛和酸楚。一股陌生的靈力在四肢百骸周旋遊走,不動聲色安撫著剛受到重創的元神,但他不記得曾經發生了什麼。

    有人救了我嗎?

    宮惟頭暈目眩地坐起身,突然感覺身上觸感不對,低頭定睛一看,熟悉的絲質象牙白織金嵌黑邊外袍霎時映入眼帘。

    「!」

    宮惟的第一個反應是:我把徐霜策衣服扒了?

    我還活著嗎?

    他整個人瞬間清醒,趕緊上下摸了摸確定自己手腳都在,緊接著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慢慢從腦海深處復甦。兵人絲在全身靈脈內蜿蜒的劇痛、前世屍骨被人做成傀儡的驚怒、被挾持時的恐懼和恍惚……直到千鈞一髮之際,熟悉的靈力暴流從天而降,將他咽喉間致命的兵人絲硬生生熔成飛灰,急速下墜的失重感在觸及那懷抱時戛然而止。

    「別怕,」他感覺到徐霜策的手緊緊按在自己流血的頸側,聲音從容而有力。

    他說:「睡一覺吧,沒事了。」

    ……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宮惟不由自主地摸了下嘴唇。

    他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細節。顫慄的、微妙的漣漪再次泛上心頭,但不論如何都想不起這異樣到底從何而起。

    重傷和疲憊讓他腦子裡拉鋸似地疼,恍惚間好像做了很多夢,但醒來後除了悲傷,什麼也想不起來。

    宮惟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角,似乎這樣就能逃開嘴唇上殘存不去的異樣感。足過了半晌,他才遲鈍地掀開床幃望向四周,呆愣片刻,認出了這是什麼地方——金船。

    當世醫宗穆奪朱,關於他的醫術和為人有很多傳說,但最出名的永遠是這艘翱翔天際、週遊四海的金木巨船。

    當年宮惟剛被應愷從桃林撿回呈仙盟的時候,金船途徑岱山,應愷便帶著他上船請醫宗檢查身體,想知道他是天生神智不全,還是或後天魂魄有損。穆奪朱也沒見過宮惟這樣神奇的病例,親自出手扎了他一腦袋的針,扎得宮惟嗷嗷哭,從此就落下了深重的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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