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東西才放下來，便聽到隔壁大伯母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不是每個人從戰場上回來都能像我們家大富那麼有本事的，裴寶山那種便宜貨色，註定這輩子都得窮死了。」

    接著是阿桃的聲音：「大富在哪裡都混得開，我看那個叫裴寶山的，呆頭呆腦的，去了軍隊估計也是被欺負的，光有一身力氣罷了。」

    「……」

    姚鮮花聽到這裡，手裡的青菜種突然掉在了地上，她眼前浮現出在鎮上看到的那個落魄身影。

    是他?

    王牡丹同樣怔了怔。

    不等王牡丹反應過來，姚鮮花已經率先衝出去了。她一下子跑到了大伯母和阿桃面前並且攔住了她們，一句完整的話脫口而出：「你們說什麼?裴寶山回來了?」

    「回、回來了啊，」大伯母被突然竄出來的嚇了一跳，而她話音剛落，姚鮮花的人影便消失在院子門口了。

    「哎喲媽呀，嚇死我了，這鮮花今天是吃錯啥藥了?跑得這麼快，」大伯母拍著胸口。

    而阿桃還愣在原地：「娘，剛、剛剛，鮮花說話沒結巴啊。」

    大伯母：「……」

    ……

    姚鮮花很快就衝到裴桃嬸家附近了。

    那附近已經圍了不少村民了，她在臨近院子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只聽到村民們在議論：

    「寶山這孩子真是夠命苦的，從小被拋棄，現在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撿回來一條命，可腿卻瘸了。」

    「能怪誰，要怪就怪他命硬唄，偏偏克爹克娘，賠桃嬸把他養這麼大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如果沒有瘸一條腿還好，現在腿都瘸了，不等於一個廢人嗎?」

    「關鍵是他還沒有俸祿，瞧人家姚家的大富，人家現在混得多風光啊，他怎麼就半點好處都沒撈著?」

    「……」

    姚鮮花不由地又揪起了小拳頭。

    正要繼續往裡面走，卻見人群中讓開了一條通道，緊接著一隻包袱被扔了出來，然後就是賠桃嬸的聲音：「我這裡已經容不下你了，你以後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你別想再賴我家裡了，就你這樣子還想我養著你，將來給你蓋房子娶媳婦是嗎?想得美!」

    而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裡面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了，他微低著頭一聲不吭，似乎早就預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姚鮮花心裡一驚，眼前這人就是自己在鎮上遇到的那個……他是裴寶山!

    第57章 斷絕關係

    不知為什麼，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喉嚨發堵，眼眶也濕濕的。

    當年那個給她餵空山泡，給她吃烤紅薯，告訴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堅強的寶山哥，真的回來了!

    賠桃嬸還在繼續罵著：「鄉親們，既然你們都在，那就請大傢伙們給我見個證，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了：我對裴寶山這個便宜東西已經仁至義盡了，我養他這麼大，送他去參軍，結果他倒好，拖著這麼一個病軀就回來了，半分俸祿都沒拿回來，我養他又有何用?所以我宣布，從今以後，我們家這個便宜東西再也沒有半點關係，他要回他生母家也好，去哪裡都好，都與我無關!」

    原來賠桃嬸嫌寶山哥是個累贅。

    旁邊的村民們又議論起來：

    「唉，這都是命啊，要是戰死了也就罷了，偏偏還活著，還瘸了條腿。」

    「賠桃嬸雖然做法難看，但是換成我估計也不肯要了，又不是自己親生的。」

    「寶山銀子沒有混回來半兩，倒是人長得高大，在家裡養著也要不少口糧，又不是親娘，誰願意養啊。」

    「……」

    就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只見裴寶山緩緩彎下腰將自己的包袱撿起來，隨後慢慢打開包袱，再從裡面拿出兩綻銀子。

    他緩緩開口，聲線已不是少年時的清脆爽朗，而是沙啞低沉：「既然這樣，那這錢你拿去，按你說的，從此我們再無干係。」

    賠桃嬸看到銀子的時候眼前一亮，卻沒好意思馬上接，而是拿眼睛繼續瞄裴寶山的包袱：「就這兩綻?你不是說沒有俸祿嗎?」

    裴寶山把包袱給她遞過去：「自己搜吧，確實沒有俸祿，這二兩銀子是朋友送的，其他再也沒有了。」

    賠桃嬸這才接過包袱，仔細搜了半天，果然包袱裡面只有幾件舊衣物和兩雙布鞋便再也沒有了。

    然而，眼尖的姚鮮花卻突然包袱裡面其中一雙布鞋很眼熟，是……她以前做的那雙?

    賠桃嬸翻完包袱，便沒好氣地說：「好吧，這二兩銀子就當你報答我的，以後我們就兩清了，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也不是母子了。」

    裴寶山也沒有半點留戀，他拿起包袱轉身就走。

    倒是裴王氏，也就是寶山的親娘在後面喊：「寶山，你先去老屋住著，我們……我們遲點去看你。

    裴寶山沒有回答。

    而姚鮮花趕緊跟了上去。

    姚鮮花知道裴寶山此時心裡難過，而且又隔了這麼多年沒見，所以沒有馬上上前相認，只是在後面隔一段距離跟著。

    她在心裏面算了算，他離開的時候她五歲，現在她十四歲，差不多十年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