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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5:02:58 作者: 趙熙之
原來昨晚李淳一尋遍各處都未見烏鴉,便疑心是被宗亭帶走了,想著也是線索,遂在下發文書里多添了一條。
然鳳翔城門官聽得稟報,神色複雜,似是權衡了一番,卻答覆道:「不要攔。」
此時徵兵的消息已下發至京畿各折衝府,尚書省忙作一團,至傍晚,皇城內四處燈火通明,值宿官員較往常也多了一倍。
宗國公在門下政事堂待了一整日,已快要熬不動,李淳一起身送他。
可剛出門,鳳翔就傳來急報。
「有消息了?」
「是,鳳翔今日發現了元賊等人蹤跡。」那衛兵說著將急報遞上。
李淳一還不及看,便問:「攔住了嗎?」
「沒有!」
「為什麼不攔下來?!」
衛兵一怔,道:「說是相公的意思。」
這下輪到李淳一怔住。
衛兵接著道:「今日元賊等人進城之前,就有相公的人攜印信見了鳳翔縣令,講了昨日相公被捕一事,且叫鳳翔縣令哪怕發現異常都得放行,隨後發信給殿下。」
李淳一先是難以置信地看向宗國公,卻又立即冷靜下來,問那衛兵道:「鳳翔縣安排人手跟著了嗎?」
衛兵給了肯定的答覆。
出了鳳翔,行一百五十里便達隴州,就真正到了關隴的地界。是元信困他,還是他困元信?
「你先下去吧。」李淳一握緊奏抄道。
一旁的宗國公看著衛兵遠去的背影,啞著嗓音嘆道:「鳳翔挨著隴西,縣令寧可聽他卻不聽殿下的,殿下該生氣,將來也要整肅才是。」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可眼下,他是在給殿下鋪路啊。」
關隴要藉此肅清內奸隱患,安西需要援軍,李淳一要藉此樹立威望、推行軍隊改制、強化集權,以此穩固這把天下最難坐的交椅。
潮濕廡廊中,一個即將登基的新帝,一個三朝元老,此時達成了共識。
作者有話要說:
公公:同被拔過毛的情誼果然比金堅
烏鴉:呱!畢竟我的隊友是一個超級中二,我比較冷靜,我要救他,呱!
☆、【六六】起內亂
長安往肅州,每站皆換最快的驛馬,五日可及。
驛丁揣著京中加急傳來的信件抵達肅州時,天還未亮,城內外都下起大雨,勢將連日暑氣都澆滅。城門緊閉,驛丁勒馬抬頭看,巍峨闕樓上瞧不清半個人影,反被雨水淋了一臉。
他一抹面上雨水,看向身後隨行的幾位府兵:「這是要緊急件,煩請軍爺去知會一聲。」
平日裡只有過境文件才派兵護衛,此次為安全送達,卻也一路破格動用軍隊力量。領頭府兵跳下馬來大步往城門口走去,一邊嘀咕「怎這樣怪,門外邊竟連個人也沒有」,一邊拍門喚人來。
風大雨急,敲門聲也淹沒其中,城門後仍毫無動靜。那府兵有些不耐煩,扭頭同後邊人嚷道:「多來幾個人一起哪!」其餘幾人聞聲便紛紛跳下馬,聚到門前抓著鋪首吊環一通猛拍。
那驛丁聽這聲音心中徒生焦躁,下意識又抬頭看看闕樓,隱約瞧見有人探頭觀望,正要朝他喊,卻見那人頭迅速縮了回去。驛丁心中覺著詭怪,但還未及細想,門後已有了動靜。
裡邊士兵小心翼翼開門,隔著門縫盤問來者身份,聞得是長安送急信來,便將半扇門徹底打開予以放行。
府兵又倦又躁,極不耐煩地牽了馬喊驛丁一道進城。一行人甫進門,幾個守城士兵卻迅疾將城門關上,驛丁聞聲立刻扭頭看,卻見跟在自己身後的府兵猝然倒地!
「小心!」驛丁驚叫出聲,其餘人還未及反應,便又有數十支利箭俯衝而下,矛頭正是對準了隨行府兵與懷揣著重要信件的驛丁。
馬在晦暗晨風裡嘶鳴,但也很快被利刃斃命。屍體悄無聲息被拖走,血液被驟雨迅速衝散,黎明將至的肅州城仍在沉睡,只半炷香的工夫,一切痕跡就被抹滅。城門銅鋪首瞪著眼,它知曉一切,但什麼也說不了。
只有一封標記了「馬上飛遞」的宮中急信被輾轉送到了某個參軍手裡,上面所書內容正是叫武園不要妄動,安靜等待關中軍的到來。
當然這封急信還未送抵武園手中就已經化成了灰,倒是「關中大軍逼近隴西」的消息在軍中不脛而走,連伙房的兵丁都知道李淳一徵發府兵出關往西北來了。
肅州的雨不停,軍中甚囂塵上,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
「宗相公先前回長安,不就是求個都督的任命嗎?怎到現在還不回來?」、「哪裡還回得來!先帝一走,太女一死,可不就是老么上位?依某看,她才是深藏不露的厲害角色,將相公騙得團團轉,又不放他回來,不就是想要將隴西牢牢抓在手裡!」、「不太可能吧……」、「不信你瞧瞧山東的下場!她不過就跑去賑個災,將山東攪得什麼樣,殺得那叫一個狠!改日輪到我們,又有幾個人逃得過?」
這議論當然也傳到了武園耳中,他原本就等宗亭等得不耐煩,這會兒火氣更旺,在屋子裡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奔去長安找李淳一討說法。一旁伏案練字的阿璃見表兄這般焦躁,小聲道:「不要急不要急……宗哥哥總說凡事要沉得住氣,要等他回來。」
武園扭頭反駁小娃:「小孩子懂個球,那借勢的惡女人一貫心狠手辣,你宗哥哥落到她手裡,自身都難保!不行不行,我要入關瞧瞧去!」他說到做到,搬過盔甲就往頭上戴。阿璃立刻衝上去阻攔,死死抱住他大腿:「哥哥不要去,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