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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5:02:58 作者: 趙熙之
這兩件事都十分突然,對關隴而言,桓繡繡的死讓他們損失了極重要的繼承人,關隴因此十分生氣;而宗家,也平白犧牲了一名嫡子,對子息向來單薄的宗家而言也是沉重打擊。儘管宗國公當時十分悲痛,但為局勢、為平息一點就炸的關隴,甚至不惜將嫡子的遺體送去關隴與桓繡繡合葬,同時——也將桓繡繡唯一子嗣、亦是宗家嫡孫的宗亭送去了關隴,事情這才沒有鬧大。
然強行平息的怒火總是藏得更深,宗亭從關隴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對分家進行了清算,他手段雖算不上有多嫻熟冠冕,卻令分家陡生懼意。有了強勢關隴作為後盾的昔日少年,在歷經數年磨礪之後,回來後簡直是個小魔王。
但這清算到分家就結束了,沒有再往上,關隴素來以為當年桓繡繡一事是宗家內部的紛爭,宗亭做到這份上,關隴多年來的一口怨氣也得以平息,但宗亭清楚,此事並不止於分家,他沒有繼續追究,是為持握更有用的籌碼。
平息的堂屋裡似能聽得到呼吸聲,宗亭眸中是冰冷的厭惡,他將手中簿子丟在主位上:「下次不要來這麼多人,本家沒有這麼多飯吃。」言罷負手就走,執事趕緊上前,拿著那簿子對分家的人道:「諸事按簿子上來處理,勿要再吵了。」
堂屋人多熱鬧,庭院卻仍舊冷冷清清。宗亭習慣這樣的清靜,曾幾何時他甚至想帶著心愛少女隱居田園,回頭一看簡直是痴心妄想。
自嘲與自我厭棄感紛涌而至,腳步也變得虛浮,庭院裡一片慘白的光,廡廊里隨即一聲驚叫驟響:「相公暈了!快來人哪!」
此時李淳一卻從吏部侍郎手中接過謄好的名錄,與曹侍御等人一道往宮城去。
經由考策官審閱後初擬的名錄,需要呈上御覽,由女皇進行最終定奪。到了這一步,李淳一已不太擔心最後的結果,因女皇特開制科,本就是為帝國補充新鮮士族的血液,她只要有本事替女皇將這些人寫進候選名錄,就已經合了女皇心意。
炭盆靜靜燒著,守在一旁的內侍時不時翻動一番,小殿中除了女皇,其餘人都如雁般列隊而立,等待結果。女皇邊看名錄邊閱策文,看到賀蘭欽名字時眼角更是微微一挑。
她本意的確想要賀蘭欽登第,因這對於新士族的發展而言,將是一個重要開端。然她摩挲著策文末尾的批閱結果,不由輕蹙起了眉。宗亭竟會給賀蘭欽批高第?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抬頭看了一眼李淳一,李淳一卻一臉無害又坦蕩。
再低頭看那名錄,她發覺自己有些小瞧了么女的本事,唇角竟是隱秘地輕勾了一下,只隨口說了一句:「吳王辛苦了。」
「為陛下效力,兒臣不敢言辛苦。」
女皇抿唇未再講話,提了硃筆進行最後定奪,又將捲軸交給身旁內侍。她抬首道:「諸卿都辛苦了,都回去歇著罷,吳王留下。」
曹侍御等人紛紛行禮,之後魚貫而出,只留下李淳一一人。
白天殿中也點燈,那燈永不熄,燈座上的一條銅魚也日夜睜著眼,仿佛洞悉一切。女皇看著她,和顏悅色地說:「天冷了,明日朕便要搬去行宮,宮裡的事、皇城裡的事,便都交給你姊姊處理。」她頓了頓,又問:「你風寒好些了嗎?」
李淳一回:「勞陛下掛念,都好了。」
女皇頷首:「那你將手中事務暫放下,明日便隨朕一道去行宮歇一歇,勞累了這麼些時日,也該養一養身體。」
「喏。」李淳一低頭應道,「倘無他事,兒臣便先行告退。」
「走吧。」
李淳一剛轉身出門,遙遙聽得女皇向內侍詢問宗亭的事,內侍了如指掌地回說:「宗相公病了,似乎病得很重,早上還在府里暈過去了。」
李淳一跨過門檻,心卻一沉,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蘭欽V:只有心機男才會賣可憐,徒兒你不要信他
☆、【二三】尋活氣
舊宮城地勢低洼,哪怕不是陰雨天氣也十分潮濕。遭遇暴雨,全長安的積水都好像要灌涌過來。因為潮冷難捱,女皇對舊宮城的厭惡這幾年愈盛。
這厭惡又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大約是從某個夜晚開始的,頻繁的同一主題的夢,像深宮中的惡魔,糾纏不休。宮人們總講在這高牆之內很少有安眠之人,心中有貪慾有惡毒或有懼怕有懊惱,又怎可能睡得好?於是將罪過全推給了天冷地潮上天不憫,讓將作大匠想方設法去高地建一座新宮城,好像從此便可高枕酣睡,不必再被愁擾。
如此冠冕,說白了卻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李淳一在殿外站了一站,天地之間白光刺目,周圍鼓滿了風,她正要沿階梯而下時,卻有內侍報導:「元都督到!」循聲瞥去只得一高大模糊的身影,雖看不清臉,但李淳一知道那便是太女李乘風的丈夫元信。
元信回朝是例常匯報,同時也是與太女李乘風「培養感情」。李淳一幾乎未見過他,印象中只記得他英氣十足不苟言笑,是看起來很不好惹的角色。
她沒有停留,更不打算同他打招呼,只低頭佯作未見地匆匆下了階梯。
耗時已久的制科舉終於告一段落,她也回家好好洗漱睡了一番,次日醒來後看到前來送飯的宋珍,這才想起了生病的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