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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5:02:58 作者: 趙熙之
    矛頭悉數指向李乘風,但她卻毫不在意,只淡笑了一聲。

    此時朝臣里忽有人道:「吳王殿下已到婚齡,為何遲遲不定下親來,為大周宗室開枝散葉?」、「正是,吳王早已成年,理應擇婿完婚了。」、「臣等懇請陛下為吳王選婿——」

    原本指向李乘風的矛頭,倏忽之間轉了向,都對準了李淳一。

    李淳一從進殿到現在一句話未講,只安心做個擺設。但她留意著每一個人的動向,各方聲音便是派系,朝臣們的心思其實並不複雜。逼著女皇徹查郡王暴斃死因的,多是懷疑太女「為毀掉最後一點威脅弄死了小郡王」,恐怕是平日裡就對太女不滿;追問子嗣的大多也這批人,但其中也有中立派;至於最後扭轉矛頭,將話題挪到她身上的,那多是太女心腹。

    大臣們議論得火熱,女皇卻如坐冰窟,一動未動,一言不發。

    李淳一面對大臣們的逼婚,同樣無動於衷。

    過了好半天,她攏攏袖正要開口,忽聞宗亭問道:「宗正卿,我朝僧道還俗可是不得強迫?」所謂宗正卿乃宗正寺長官,宗正寺掌皇族宗親事務,並管理僧道。

    年輕的宗正卿忽然被問到,愣了一愣,忙說:「是。」

    「那麼——」宗亭將目光轉向身穿朝服的李淳一,「臣想請問吳王殿下,可自願還俗嗎?」

    作者有話要說:

    某中書侍郎V:滿意你摸到的嗎?哼

    另外講個道教出家的問題,有旁友可能會說,哪,正一教的道士既可以吃肉也可以結婚,無所謂出不出家啊,而且早期道教也沒有出家概念啊,難道你女主是全真教的嗎?全真教可是到唐朝之後才有了也!

    嘛,這個我是知道的,但是這次寫的這個朝代我是默認道教有出家概念的,且僧道相對來說是比較自由的

    然而實際在歷史上,雖說君權神授,但皇權都是高於神權的,神權不過是服務於皇權的,道教也不例外,比如說統治者想要拆宗教建築就拆,也會逼僧道還俗之類。

    

    ☆、【零六】傷其類

      宗亭忽將問題拋給李淳一是諸人未料的,一眾人靜等李淳一的表態,李淳一速瞥了一眼李乘風,又看向宗亭,不慌不亂道:「相公問得實在太唐突了,教某如何答呢?倘若出家還俗都是臨時起意做決定,是對神靈的輕慢。我朝奉道,怎可將此事說得如此隨心所欲?」

    她不表態,只說若你逼我當堂做決定那便是你藐視神靈。宗亭接了這話,順理成章道:「既然如此,那就請陛下深思熟慮之後再作決定,畢竟事關天家,出家還俗便不止是殿下一人之事了。」

    李淳一不再出聲,轉頭看向女皇。女皇昨日半夜未能睡好,此時頭風似乎又要發作,甚至覺得這陰天的光也刺目,殿中嚶嚶嗡嗡聲響吵得腦仁疼,於是她微微闔目,開口道:「吳王同宗正寺、禮部儘快將郡王的後事料理了吧。」她言罷略略偏頭,老內侍忙宣「退朝」,滿朝文武即恭送女皇離開。

    李淳一沒著急走,朝臣從殿內往外去,人影憧憧,走路聲議論聲紛至沓來,她有些耳鳴,又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很久沒進食的腹中胃液寂寞地翻湧,她張口低喘了一口氣,一轉頭便撞上李乘風。

    李乘風抓住她雙臂,下手有力,捏得她骨頭疼。

    李淳一按捺下翻湧胃氣,兩邊唇角配合地彎起:「姊姊有事嗎?」

    「多吃點,抓起來都是骨頭。」李乘風說完,倏地鬆開手,盯住她眼眸甚是貼心地叮囑:「身體不好,許多事都是做不成的。」言畢短促地給了個笑臉,轉過身往殿外去了。

    許多事都做不成,這一句意有所指太明顯,因此即便李乘風已經走了,李淳一仍然身體緊繃,緊張的肩頭根本松不下來。她轉過身,看見禮部侍郎及宗正卿正站在外邊等她,於是快步走了過去。

    周侍郎道:「郡王此事雖十分突然,但有禮制可偱,卻也不難辦。只是時間緊迫,不好再耽擱,所用物事臣已令人籌備,請殿下看看還有無缺漏。」他辦事似十分得力,來朝會之前便安排好了一切,眼下直接將單子取出來給李淳一及宗正卿過目。

    李淳一低頭閱畢,問宗正卿:「小舅舅?」

    一旁的宗正卿點點頭:「這樣妥當,有勞周侍郎。」周侍郎拱拱手:「那某先行一步。」說罷略弓著腰快步走下台階離去。

    宗正卿又道:「幼如,你還得隨我往掖庭去一趟,今日是要小斂的。」

    宗正卿雖是女皇族弟,但很是年輕,只比李淳一大了七八歲。他對李淳一倒無甚偏見,哪怕在這等地方,也親切稱呼她的小字。

    很久沒人喚她小字,李淳一甚至愣怔一下,反應過來才隨他往前走。她臉色愈發差,宗正卿沒發覺她的異常,只兀自輕嘆道:「一個孩子無依無靠住在掖庭,不慎得了病也是命中注定的可憐。」他剎住話頭,將後面的話留在了心裡。今日朝會一眾人咄咄逼著查清真相,可都是嘴皮子工夫,哪那麼容易?要知道,病中稚童根本無須再格外加害,少餵一頓藥都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如此,到哪裡去找鑿鑿證據呢?更何況……

    「一大早太女便令郡王身邊內侍陪葬謝罪,這時辰,大約該飲的藥也都飲了。」宗正卿聲音涼涼地說著,「皇家對待性命,真是隆重又輕賤哪。」他不怕死地繼續絮叨,忽然瞥向一直沉默的李淳一,這才發覺她面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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