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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5:01:06 作者: 一點桃花痣
    江隨風忍不住抬起手來,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有什麼東西被碰落在地,發出一聲響來,那聲音猶如一道寒光照進暗夜,毫不留情地破開了這冗雜夢境的屏障,將他拉了出來。

    那聲音其實很輕,因為床前鋪著厚厚的地毯。

    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現在正睡在秦家那間屬於他的臥室里。

    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窗明几淨,暖氣熱得即使只穿一件薄薄的襯衣都不會覺得冷。

    但很快,他就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

    天已經亮了,光從窗簾縫隙里透進來,灑了一縷在床前的地毯上,他的手機正安靜地躺在那裡。

    昨夜,這部手機里,曾傳來江瑩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上輩子,在知道真相後,他也曾恨過江瑩,但那些恨意都很不成型。

    因為他大哥很快出了事,而秦家又陷入了風雨飄搖的境地。

    有太多事情需要他站出去,扛起來。

    根本沒留給他太多時間和精力去將愛化成恨,去處理自己那些錯位的感情。

    而在後來的幾百個日日夜夜裡,在反覆的回憶與推敲中,有些蛛絲馬跡漸漸開始浮現了出來。

    他慢慢意識到,或許他大哥的事故並非偶然。

    他開始派人去查江瑩,但事情過去了太久,真相已經很難復原。

    直到江瑩去世,秦默陽醒來之後,他才真正掌握了一點證據,並推測出了事實的真相。

    秦默陽出事的節點,恰在他查清了他的身世時。

    因為考慮到秦默尋的感受,這件事他們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人,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他們母子三人。

    但在此之前,秦默陽曾向極親密的朋友和親人提到過自己的疑慮。

    而江瑩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秦默陽對他的身世起了疑,便安排了那場事故。

    她以為秦默陽一死,既能將他的身世掩下來,又能讓秦家名義上的二少爺秦默尋順理成章地接管秦家。

    這件事的真相,直到最後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連他大哥他都沒有提起過。

    因為那時候江瑩已經死了。

    他給她留了最後一點體面,但那點體面也耗盡了他對她僅存的最後一點感情,剩下的只有鮮明而強烈的恨意。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回秦家去的原因。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畢竟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在回去之前,他必須靠自己把後顧之憂解決掉才行。

    *

    窗外的雪已經停了,樓下積了不厚不薄的一層,將天光映的很亮。

    他從樓上下去,聞到空氣里有烤麵包的香甜氣息。

    路西野脖子上系了條圍裙,正背對著他在廚房忙活著。

    像是背後長了眼睛般,他剛下去,他便轉頭向他看過來。

    江隨風向他走過去,安靜地站在廚房門口看他。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襯衫袖子捲起幾折,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

    幾綹碎發自然地搭在額頭,眼睛明亮,唇角微微翹起,整個人都十分柔和。

    「怎麼?沒見人做過飯?」他笑著問他。

    「不是,」江隨風說:「只是沒想到你會做。」

    路西野笑了笑,露出幾顆雪白的牙齒:「一個人住久了就什麼都會了。」

    牛排被放進餐盤裡,他又問他:「要牛奶還是咖啡?」

    接著又笑了起來:「忘了,你還是個未成年,牛奶吧。」

    「未成年」三個字被他刻意咬得很重,帶著濃濃的調侃意味。

    江隨風感覺自己似乎笑了笑,點頭道:「我不挑的,都聽你的。」

    「嗯。」路西野偏頭看他,笑意很深:「都聽我的。」

    餐桌上擺了烤好的麵包片,牛排,煎蛋,蔬菜沙拉還有兩杯布丁,外加一杯牛奶,一杯咖啡。

    熱而暖的香氣在冬日的清晨里縈繞而上,讓人十分放鬆。

    布丁杯的杯口很窄,凸出來一點被做成兩隻小雞的喙,一隻要偏開頭,一隻偏要湊上去親,緊密地挨在一起。

    江隨風看了一眼,默默把杯子的方向調整了一下,讓兩隻小雞的喙錯開了。

    路西野正要遞餐具給他,看到他的動作不由笑出了聲:「都不問問我有沒有發燒?」

    「看你精神抖擻的樣子就知道沒事了。」江隨風說。

    「厲害。」路西野說,目光掃過江隨風脖頸。

    他身上穿著他的衣物,有點大,領口松著,露出一截鎖骨來。

    「有沒有考慮過,」他的話頓了頓:「將來學什麼專業,比如數學,金融,醫學……,可以發揮所長。」

    「數學?」江隨風有點不解地抬眼看他。

    「嗯。」路西野含著笑意:「畢竟你算人情上這麼厲害。」

    江隨風抿了抿唇,低頭去吃東西。

    「現在換我欠你了,還欠了這麼多,不如你算算該怎麼還?」路西野含笑看他:「不如下次我送你回家,在你家過夜,然後吃你做的早餐?」

    江隨風垂著眼睛,冷白的皮膚上,那兩叢睫毛顯得尤其黑長。

    聽他胡說八道時,便輕輕地顫了顫。

    「江隨風。」路西野叫他,聲音隱約變得低沉了起來:「你是不是怕我?不然為什麼要跟我算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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