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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5:01:06 作者: 一點桃花痣
在安靜的酒吧後巷裡被無限放大。
江隨風怔了怔。
在他的印象里,這個時候的路西野還並不認識自己,他只是好心地順手幫了自己一把。
相比較而言,自己現在的行為既不禮貌,也不紳士。
室內室外像是兩個世界,一個熱鬧喧囂,一個冰冷寂寥。
路西野抬起手腕來揉了揉,翹起嘴角說:「你勁兒還真不小。」
江隨風將手收進外套口袋裡,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對不起。」
又說:「謝謝。」
他穿了很厚的棉服,但還是覺得很冷,那種冷刻進了骨頭一般,揮之不去。
而路西野卻只穿了件薄薄的大衣,鬆鬆地纏了條圍巾。
「沒事,」路西野將手放下來,笑意在燈光下很柔和,這種柔和,他以前從未有幸擁有過:「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江隨風搖頭,又將眼睛垂下去,他怎麼忘了呢?路西野喜歡這樣的眼睛,上輩子他身邊跟著的所有男孩子都長了一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他的聲音重新冷了下來:「我們又不認識,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謝謝。」
他不知道路西野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因為說話間,他的頸間驀地一暖。
路西野頸間的那條圍巾到了他的脖子上。
圍巾上有路西野的溫度,和他的手指一樣,溫暖乾燥,還有淡而熟悉的菸草味。
江隨風微微愣神間,路西野已經將圍巾系在了他的頸間,並將圍巾尾部掖進了他的衣領里。
他似乎很滿意,笑著後退了一步,歪頭看他。
江隨風的呼吸驀地急促了起來。
曾在夢中重複過千萬遍的窒息感再次席捲而來,洶湧著淹沒了他。
他抬起手來,細白的手指顫抖著摸上去,抓住圍巾的一角用力拉了下去。
空氣被隔絕,他被巨大的海浪掀起又拉低,拉到了旋渦最深處。
海草猶如惡魔般纏繞住他的手腳身體和脖頸……,將他的呼吸盡數奪去。
大概是不能活了吧,他想,他才25歲……
冰冷的空氣再次灌入肺里的時候,他正被路西野抱在懷裡,劇烈地咳嗽著。
他的頭埋在路西野的頸窩裡,背後有一隻大手正隨著他咳嗽的節奏不停地拍打著,為他順氣。
「好點了嗎?好點了嗎?」
……
他聽到他的聲音就響在耳邊,急切又恐慌,而那條闖禍的圍巾則被凌亂地踩在了腳下。
他退開一步,彎下腰劇烈地喘息,淚眼朦朧中看到那條圍巾被風卷出了視野。
「沒事了,」他說,深吸一口氣慢慢直起身來。
路西野就站在離他極近的地方,眸子裡既驚又痛。
他沒再看他,轉身緊追了幾步,在拐角處撿回那條圍巾,遞還給他。
「髒了,不好意思,」他說:「我賠你乾洗費,可以嗎?」
「阿姨會洗。」路西野接過去,手軟到幾乎抓不住那條輕飄飄的圍巾:「你剛才是怎麼了?生病了?」
「沒什麼,」江隨風說:「我要回家了,明天還要上學。」
「我送你。」路西野長腿一邁,追了上來。
江隨風的眉心蹙了起來,他停下腳步,眼睛變得又冷又不耐煩,強調道:「我們根本不認識。」
路西野的腳步驀地頓在了原地。
他太知道面前這個人了。
上輩子,他說不見他就不再見他,說和別人訂婚就和別人訂婚,說死就死了,他連他的夢都不願意入……
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他都無能為力。
他忽然記起自己上輩子離世前做過的那個夢。
那是唯一一個不是他自己對過往點滴重複回味的夢。
他夢到了少年的江隨風,在一所學校門口。
他穿了件白襯衣,戴著耳機背著書包。
書包不再是上一世那個被他背到破破爛爛的軍綠色書包,而是一件很乾淨的藍色書包。
他的發烏黑柔順,在陽光下泛出淺淺的光澤,身姿則修長挺拔,又白又瘦,和現在一樣。
很多人對他側目,羞澀或閃避地偷偷看他,而他卻恍然未覺。
夢中的自己則和現在一模一樣,眼眶很熱,強壓著情緒叫他的名字:「江隨風。」
但他卻只略頓了頓腳步,隨即又邁了開去。
沒有回頭,更沒有看他。
路西野也看到了夢中的自己,那麼年輕,和現在一樣,少年氣十足。
他緊趕著追上了他,並抬手搭上他的肩頭,又叫了一聲:「江隨風。」
少年人終於停下了腳步,偏頭看他,冷眉冷眼,沒有說話。
他對他的態度很不好,可他還是喜悅地笑了,笑得眼眶發酸。
「江隨風,」他說:「兩年前,你在H市幫過我,還記得嗎?」
江隨風的眉目依然冰冷,他搖了搖頭,並把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拍掉了:「不記得。」
路西野抿著唇,喉口乾疼,他想像夢中那樣叫他的名字,於是本能地開口:「秦……」
一個字吐了一半,又被驀地頓住,他難受地抿緊了嘴唇。
他對他的愛始於江隨風,偏執了十年後卻最終落在了秦默彥身上。
明明他們是同一個人,可在他去世後,那麼多年裡,他心裡卻極少想到江隨風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