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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4:53:08 作者: 仙苑其靈
    她一面說著,一面動作極其輕柔地幫沈皓行將衣服提起,血肉模糊的傷口與衣服相碰,發出微不可察的黏膩聲。

    王婉容眸中噙淚立即背過身去,仰頭望向牆上掛著的那幅江南之景,許久後淡道:「起身吧。」

    沈皓行穩穩起身,垂眸開始整理衣服。

    王婉容也回過身來,慢慢走到他面前,語調和緩地望著這雙能勾人心魄的桃花眼道:「你如今二十有一,正是該成婚的年紀,你與母親說句實話,你可有心動的女子?」

    沈皓行目光好不躲閃地回望著她,淡道:「大仇未報,兒子並未閒心去想那些。」

    容貴妃沒有說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抬手替他輕撫額上細汗。

    待最後一滴汗珠抹去,她臉上倏然閃過一絲寒光,一個脆響落在沈皓行臉上,她指尖的蓄甲將臉頰上帶出一道細長的血印。

    沈皓行神情不變,只是下意識眨了下眼。

    王婉容看到那血印,卻是微微怔住,一抹複雜的情緒從眼中閃過,可接下來,她卻異常憤慨地抓住沈皓行衣領,將他拉至身前,低聲呵斥道:「你忘了我曾與你說過什麼嗎?這世間最骯髒的……」

    「這世間最骯髒,最惑人的,便是男女之間的□□,你若身為尋常人,倒也作罷,然你身負血海之仇,斷不能沉迷情愛。」沈皓行一字一句將王婉容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他此刻已是徹底明白過來,他身邊有人將寧妱兒的事傳進了母親耳中,如此他便不必再瞞著了。

    「我與她之間並非母親想的那樣,在我眼中,她與我養得那些蛇獸沒有什麼不同,並不是心存……」

    「殺了她。」王婉容拿出絲帕輕輕擦拭著他臉頰滲出的血珠,露出與屋外日光一樣和煦的笑容,道:「既然與那些東西無異,便殺了。」

    第二十七章

    與它們無異

    沈皓行從容樂宮出來時,候在外面的常見立即迎了上來,在看到沈皓行額上的青筋因強忍而隆起時,常見雙拳握緊,原本他也該早已習慣這樣的事,可一想到沈皓行身上的傷,便還是不忍道:「王爺傷勢未愈,娘娘如何下得了手?」

    回去這一路上,沈皓行一言未發。

    待他從馬車上下來時,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幾下,常見連忙將他扶住,緩了一會兒,他鬆開常見,慢慢朝舒靜院走去。

    人還未進屋,便聽見裡面傳來一陣低低的哭泣,沈皓行眉心輕蹙,緩緩將門推開。

    淨房與正堂的門檻處,寧妱兒狼狽地坐在地上,聽到推門聲,她猛地屏住氣,抬眼看去,見到是那張熟悉的面孔,便頓時放聲大哭。

    「王爺!嗚嗚嗚……」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傷心極了,那眼淚就如瓢潑大雨,擋不住地往下落。

    原本她知道沈皓行今日要進宮,一早起來便不敢飲水,早飯也用得少,可到底是個人都有需要出恭的時候,她想著,只要撐過這一個時辰,沈皓行便會回來,然而她好不容捱過一個時辰,還是沒將人給盼回來。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一路扶著屋中的擺設,摸索著朝淨房走,去的時候還算好,只是跌了一跤,她痛感低,也不覺得疼痛,粗略地檢查了一下,好像並無大礙,只是膝蓋的地方青了一片,這便又硬撐起身,繼續朝淨房走。

    待從淨房回去的時候,卻不慎被淨房的門檻絆了一跤,整個人摔倒在地,疼倒是不疼,可她卻再也使不出力,回頭將裙擺拉起,這才發現她小腿上裂了一道口子,刺目的鮮紅正從裡面向外滲著。

    寧妱兒因身體的緣故,可以說從小是被嬌養大的,這麼多年來染病的次數不算少,可從未受過這樣的傷,也未曾見過這麼多鮮血,連她腳上鞋襪都被染出一片紅。

    她當場便被嚇壞了,一動也不敢動,大聲朝門外喊,然而空蕩蕩的舒靜院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寧妱兒淚眼朦朧地看著沈皓行,由於他背光而站,根本看不真切他此刻反應,她也顧不得其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朝他伸出雙手哭訴道:「王爺……嗚嗚嗚……你怎麼才回來呀……嗚嗚嗚……」

    平靜的湖面上,落下一樣東西。

    沈皓行不知那是什麼,只是看到水波一圈一圈向外擴散,遂又一點一點回到中心。

    扶在門上的手慢慢收緊,陰鬱的眸光在對上那雙水霧的眸子時,他終是鬆開手,大步朝她而去。

    小姑娘縮在他懷裡,哽咽聲非但沒有減少,且還哭得愈發難過,將頭緊緊埋在他身前,斷斷續續地道:「嗚嗚……王爺從前說過,只要大聲喚你……你就會過來幫我……可、可我今日嗓子都要喚啞了……你、你都沒有來……」

    他與她的相觸,會讓他身上的傷口更加疼痛,可他沒有將她鬆開,反而不由自主收緊手臂,將懷中的淚人緊緊按在胸膛。

    「不會了,日後不會如此了。」沈皓行嗓音沙啞著道。

    寧妱兒埋頭痛哭一陣,終是漸漸穩住心緒,看到沈皓行胸前的衣裳被她眼淚氤濕了一大片,不由心虛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不該哭的,可、可是……」

    她抿抿唇,用了吸了下鼻子,聲音越說越小,「下次我試著再忍一忍吧……」

    沈皓行將她抱至床榻,抬手幫她拭淚道:「你若想哭,那便哭吧,日後再也不必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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