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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4:20:25 作者: 繞樑三日
葉權把他們帶到的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西餐廳,他似乎就住在這裡,一路走來很多的工作人員跟他打招呼,葉權每一個都含笑回應,禮貌,自信而從容,揮灑自如的姿態,他帶著一個面具,這是憾生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葉權。
三人坐定,各自點了餐,憾生問葉權:「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葉權只是笑,他說:「相信我憾生,不管你在哪裡,只要我想,就一定能找到你。」他沒有說出的是,我找到你又怎樣吶?所以才不想來找你。
憾生知道她和葉權一直都遊走在曖昧的邊緣,她不能跨前一步,只能回他一個微笑,莫憾庭看出他們的不對勁,但也只是看著,他的姐姐多出一個愛慕者,他其實沒什麼想法,以他的觀察他姐姐和佟夜輝之間關係很穩定。
一頓飯吃的平靜而和諧,葉權還是很活躍,說著他來國內行程的目的,問著莫憾庭的情況,他決口不問憾生的近況,和莫憾庭說的比較多,一直沒有冷場,人還是那個人,但已經不一樣了,葉權的感覺不一樣了,憾生的感覺也不一樣了。
中途憾生起身去洗手間,洗手間裡她接起冷水拍打自己的臉,水進了眼睛裡,視線有些模糊,很多東西可能只是幻象,隨著時光越發的飄渺虛無,憾生有些惆悵。
外面的餐廳里,憾生起身離開後,葉權收起了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他轉身對莫憾庭說:「憾庭,把你的手機給我。」
莫憾庭奇怪的問他:「幹嘛?」
葉權摘下鼻樑上的眼鏡往桌子上一扔,奇怪的笑著掏出手機:「幹嘛?讓你幫我揍一個人。這是他該得的,也是他欠憾生的,我想來想去,這世界也就你能揍他了。」他抬眼瞄眼莫憾庭:「我看你這體格行。」
莫憾庭莫名其妙:「你什麼意思?什麼是欠我姐的?」
葉權不耐煩的道:「趕緊的,你手機號碼多少,一會你姐就出來了,讓她知道就什麼都幹不成了。」
莫憾庭皺眉報出自己的手機號,葉權撥了過去又按掉:「我明天找你,給你看些東西。」說了這麼一句他馬上恢復正襟危坐的樣子,目光正好迎著憾生從洗手間出來。
三人繼續安坐,一頓飯吃的安安穩穩,飯後都不想再續攤,葉權和憾生不是不再親密了而是感覺隨著時間消退了,出了那個島,葉權不再是葉權,至少不是憾生心目中的葉權了。
飯後葉權送他們姐弟倆出去,分別的時候他用力的擁抱憾生:「憾生,其實我早知道,我和你是相見不如懷念的命,你要加油。」憾生抬頭望著他,葉權的目光清明而明亮,她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了。
憾生難過的拉過他的手:「葉權,再見。」此生他們都可能再不見了,她是知道的。
憾生姐弟坐上計程車,憾生從車窗里看過去,葉權身長玉立的站在那裡,望著她,沉沉的眼神,然後他一轉身,西裝下擺在他的身後甩出一個瀟灑的弧度,走入他身後輝煌的燈火,憾生忽然明白這個瀟灑轉身的恐怕才是真正的葉權,人有多面性,那個在島上的葉權只是他本性中的一個,憾生惆悵的低下頭,她很懷念那個被她關在島上那所房子裡,對她來說獨特的葉權。那段歲月,也不過是一段值得緬懷的歲月罷了。
日子如常的繼續,第二天佟夜輝回來的時候憾生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她被身邊沙發的塌陷驚醒,睜眼看見頭頂上坐著一身風塵僕僕的佟夜輝,她自動把頭伸過去枕在他的腿上:「回來了?」
佟夜輝撥開她額頭碎發:「嗯,怎麼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憾庭吶?」
憾生懶懶的挪動了一下:「剛吃過午飯,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
憾生又說:「夜輝,昨天葉權來了。我和憾庭和他出去吃飯了。」佟夜輝停在她耳邊的手頓在那裡。
憾生嘆氣:「和以前不一樣了,葉權變了,或者沒變他本來的樣子就應該是這樣。唉!」憾生嘆氣,很多的無奈:「說不清。」她翻了個身,把頭扎進佟夜輝的懷裡似乎不想面對佟夜輝望著窗外,什麼也沒說,他當然知道憾生的感受,大家氏族出身的男人,熱情,教養,寬厚,體貼是他們的本性,但同時勢力,衡量,責任與選擇也是他們的本能。
正在憾生頹靡的時候,莫憾庭回來了,事情發生時毫無預兆,憾生從佟夜輝身上翻身坐起來的時候身子還在發沉,莫憾庭走到他們的身前,憾生問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莫憾庭理都沒理憾生,他望著坐在沙發上佟夜輝遞給他一個文件夾非常冷靜的問他:「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嗎?」
佟夜輝接過來翻看了幾頁,紙張上的內容沒有讓他的表情有什麼起伏,他沒有看完,直接就合上了,然後他低著頭望著膝蓋上的文件夾,沒有多久他抬起頭很平靜的說:「是真的,葉家在國外經營了幾代人,有專門的商業情報機構,他們收集的這些都是真的,一個字都沒有說錯。」
莫憾庭開始平靜的脫外衣,他說:「那你是承認了是吧?你騙她錢,用她墊背給你坐了五年牢。她為你生過一個孩子,有過一次宮外孕,後來的了癌症都是真的是吧?」
「是的。」佟夜輝答他,莫憾庭轉頭看向憾生,憾生看見他的眼睛紅了,望著她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憤怒,憾生即難過又緊張。
莫憾庭把襯衣袖子挽起來命令憾生:「姐,你走開。」憾生與他默默對視半晌,她的身體往佟夜輝那邊斜了斜,莫憾庭瞪著眼看她,佟夜輝拍拍她的肩膀:「憾生上樓去。」
憾生最終站起來她什麼也沒說,讓到了一邊,莫憾庭在瞬間就爆發,他一拳打到佟夜輝的臉上,佟夜輝的臉被他打歪到一邊,接著莫憾庭又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又是一拳砸過去,佟夜輝始終沒躲也沒還手,莫憾庭把他一腳蹬翻在地上,他擦擦嘴角的血又站起來。莫憾庭接著踢他,不等他站起來就衝上去照著他的腹部一陣狠踢。
佟夜輝弓著身子,蜷縮在地上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咳出一些鮮紅色的粘稠的液體噴she在大理石地面上。他還是什麼也不說,抹乾淨嘴角的血跡,又艱難的站了起來。
莫憾庭陰沉著臉走進飯廳,拖著一把椅子回來,什麼也不說,掄起來朝著他橫拍過去,一聲悶響,木質的靠背椅撞上佟夜輝的後背飛出去摔在地上散了架,佟夜輝再次倒在地上,莫憾庭撲過去騎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招呼在他的臉上:「你欺負她一個女人,從來沒有人幫她出過頭吧?你這樣的混蛋一輩子沒被人這樣修理過吧?難受嗎?」佟夜輝滿臉的鮮血,眼角,嘴角崩裂,眼睛腫起,莫憾庭忽然掐住他的脖子:「難受嗎?不能呼吸的滋味好受嗎?要死了的感覺好嗎?可你快把她弄死了,還不是這麼快的,一點點的磨的。」莫憾庭在憤怒的嘶吼。
佟夜輝的臉變形著,他伸手似乎想去推莫憾庭,可伸到半空他又頹然的放下,放棄的姿態艱難的轉頭去找憾生,他找到站在角落裡的憾生,喉嚨的發出「咔咔」的聲響,然後他的喉嚨里艱難的發出一聲扭曲的聲音:「憾生。」
「憾庭。」憾生的聲音輕微,莫憾庭轉頭,驚訝的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淚水。
憾生往臉上抹了一把,她呆愣愣的似乎也才發現自己流淚了,她舉著手上的淚水對莫憾庭說:「憾庭,你看見了嗎?你打他收穫到的只有我的淚水,你還要打嗎?」
莫憾庭驚愕的鬆手慢慢的站起來,客廳里一片狼藉,佟夜輝在他鬆手以後蜷縮著身體劇烈的咳嗽。莫憾庭傻傻的站在那裡,眼神迷惑而恍惚,憾生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說:「憾庭,你跟我來。」
憾生拉著莫憾庭往樓上走,留下佟夜輝一個人癱軟在地上沒有人管他。
客房裡,莫憾庭坐在床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憾生坐在在他的身邊拿過他的手,翻過來,手背的關節處一片血紅,有佟夜輝的血,也有他自己的,憾生說:「憾庭,我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沒有爸爸,媽媽也、、、不太理我,你知道我以前不太招人喜歡,只有他,好的壞的都只有他給我,我也恨過他,就是到現在也談不上原不原諒,就是習慣了,如果要活著走下去就非得找他作伴,而他最後也還是要我了,這也挺好。」憾生牽牽嘴角笑了一下,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莫憾庭轉頭看著她,靜默的一張臉,太過壓抑後的平靜。
憾生摸著他手上的紅腫處又說:「如果你曾經傾盡全力的去愛過一個人,那麼你就會知道,你哪怕恨他恨不得他死了,但是他要是真死了,你也還是要去陪著的。」憾生及其平靜的話結束在一聲無奈的嘆息中。
莫憾庭靜靜的望著憾生,剛才是燃燒光了所有理智的憤怒,現在是心臟鈍鈍的悶痛,憾生一張歷經風霜後的寧靜的面孔,他想他是有些明白她的:她被一個男人傷害到連命都要賠上了的地步,可最後還是待在了他的身邊。
有一種感情,會讓我們不由自主,一種以犧牲為手段的占有,占有欲有多強,自我犧牲就可以多徹底。
憾生之於佟夜輝,大約就是如此。
而人們通常把這種感情叫□情。
莫憾庭終於明白了他從憾生身上看到如暮年人一樣蒼老寧靜的眼神,其實源於她曾經的磨難和付出,那是一種感情走到極致後的從容和放棄。
莫憾庭抹掉憾生眼角的淚水平靜的說:「姐,你說的對,我來晚了。」
憾生把頭靠向他的肩膀,她輕輕的說:「憾庭,不晚。你來了對我來說是一件最完美的事情。」輕微的停頓後她接著道:「憾庭,你別恨他,如果有一天我早早的走了,你對他好一些,他在這世間沒有什麼親人了,其實他啊,從頭到尾也就只有我真正的心疼他了,如果以後我不在了,你有了孩子就經常帶來給他看看,你的孩子留著我血,他會很疼愛的。」
莫憾庭猛的摟緊憾生的肩膀:「姐,別說傻話,你好好的用力的活著,將來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我把他們送來給你養,你看著他們長大。」
「好。」憾生透過莫憾庭的肩膀望著他身後的牆壁,露出一個低落而無奈的笑容。
憾生從莫憾庭的房間裡出來,客廳里已經不見佟夜輝的人了,她回到房間果然看見他躺在床上,佟夜輝平躺在那裡,房間的窗簾大敞著,落日的餘暉在他身側形成一個寂寞的陰影,憾生疲憊的嘆息出聲,她走過去,佟夜輝的臉上已經被他自己大致清理了一下,擦掉了血跡看著沒有那麼嚇人了,只是這會皮下組織已經開始充血,顴骨高高的腫起,眼睛裡有淤血,眼皮也腫大的高出了眼眶,看著依然恐怖,憾生在他身邊坐下,想伸手碰他的臉卻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去醫院吧?」憾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