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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4:19:59 作者: 破腦袋
    我忽然很希望有個人能抱緊我,告訴我:別怕林林,別怕。然後我可以把頭埋在對方的肩上,可以大哭大喊,不顧形象地控訴小西拋棄了我,還可以大聲地宣布:我周林林還沒開始戀愛就失戀了!

    我覺得淒涼。真不會挑時候,如果不是趕在期末失戀,還能叫上宿舍里的人去喝個酒,喝糊塗了耍個酒瘋,也許心裡就不那麼堵得慌了。現在宿舍里的幾個都在複習,我這兒女情長的破事就不去打擾她們了。我感嘆一下自己還能如此理智地思考,果然是無敵金剛美少女啊。

    我起身收拾收拾,開始拖著沉重的腿往南走。剛才跑得過勁了,小腿有點酸疼,嘴巴被風灌得整排牙齒泛酸。真是自作孽。以前看電視,女主角一失戀就來個自虐,要麼不吃飯不喝水,要麼變成女強人奮發圖強去了,可是真輪到自己,才知道自虐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傷害不是守恆的,精神上的傷害不會因為身體上的痛楚而減少。現在我心裡堵得慌,頭痛得厲害,開始後悔剛才應該找個角落哭完就得了,幹嘛學棒子劇去?難道還要頂著一對金魚眼跟小西說:歐巴,回來吧。

    不過今天發生了這麼有紀念意義的事情,我還是打算去物美買幾罐啤酒。我想好了,喝完這幾罐啤酒,我就當自己死了這個心,踏踏實實看我的書,努力把自己鍛造成女強人去。雖然說女強人是大於女人,小於男人基本上等同於人妖的物種,但總比無所事事地遊魂般飄蕩好。

    在櫃檯邊排隊結帳的時候,茹庭和方予可出現了。

    現在的我其實很討厭情侶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對我來說,此刻任何一對情侶對我說句話都是一種顯擺和挑釁。

    茹庭顯然沒有意識到我的敵意,還是笑著跟我打招呼:「林林好巧~~」

    我討厭這種打招呼的方式,這讓我聯想到我傻乎乎地轉身跟小西說「好巧」的樣子,要是沒有這種刻意的巧合,我就不會和小西有每周吃飯之約,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妄想,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心如刀割。

    所以我很尖刻地說:「對啊,老天爺也不管管,學校那麼大,碰來碰去還是這麼幾個人。」

    茹庭有些尷尬,大概高傲的她沒料到會受到這麼不熱情的對待。她無辜地眨巴著大眼睛望向方予可。

    我懶得理他們。現在自己都不想理了,還理別人幹嘛?修復關係之類的事情到明天再說。今天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方予可果然跟茹庭是一家人,拉了拉我胳膊:「好端端地吃炸藥了?」

    我冷笑一聲,低著頭跟著隊伍前進,輕聲罵道:「一對神經。」

    實際上我聲音並不輕,方予可明顯一怔。我老做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情,以為只有自己聽得見,其實大家都聽見了。以前明明知道小西對我沒有男女之間的想法,明明知道他偶爾接電話的時候會有愛人專用的溫柔表情出現,我卻假裝看不見聽不見,現在翻牌了,露餡兒了,事實這麼□裸地放在我面前了,我才逼自己去面對,去放棄。

    耳邊傳來方予可沉悶的聲音:「你道歉。」他的聲音和小西的聲音不一樣,小西大概在變聲期的時候喉嚨受過損害,聲音啞啞的,但絲毫不影響他的磁性;而方予可的聲音更有男性的寬度,適合做午夜播音員,專門用來撫平遭受老公外遇的更年期女性的傷口。

    想到這,我不禁失笑。

    方予可面紅耳赤,但還是跟我說「你道歉。」

    不就是惹你媳婦不高興了嗎?重色輕友的傢伙!不過今天我已經夠可憐了,不在乎更可憐一點。我轉身面對他們兩人鞠躬:「對不住了!」

    我來不及去觀察他們的表情,我迅速地轉回身,看到櫃檯已在我前面了。我把購物框裡的東西倒在上面,開始往書包里掏錢包。書包很沉很亂,一堆亂七八糟的零食和參考書,錢包呢我的錢包?我看到我的眼淚正在一滴一滴往包里落。今天的我喪到家了。好好地去圖書館,被宣布我喜歡的人有愛人,平時把白痴當作我名字來喚的人因為我的一句「神經」要我道歉,排了大長隊想買點酒精買點醉的時候,居然沒有帶錢包。

    我用手擦擦臉,笑著跟服務員說:「對不起,我沒帶錢包,東西我不要了。需要我把東西放回去嗎?」我想我笑得肯定很難看,不然服務員哪會這麼驚恐地搖著頭呢。

    我嘿嘿地笑:「謝謝啊。」

    我出門一路狂奔,跑回宿舍,找到錢包,又迅速地出校門打上車。我跟師傅說:「去三里屯酒吧街。」

    那時候我不知道海淀這塊兒也是有酒吧的,我腦海里的北京除了後海就只剩三里屯了。我只想找個有酒的地方,去實現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夢想。

    戀愛無疾而終(二)

    那是我唯一一次進酒吧。我進了酒吧之後,發現一瓶小啤酒都要20出頭,相當於我一天的飯錢。我毅然放棄那裡的科羅娜,去找尋我的青島。

    於是我又在三里屯到處轉著找便利店,終於不負我望,在某條街邊找到了7-11。抱著共花了不到15塊錢的五罐青島,我開始滿足地樂。

    三里屯這個地方真好,鬧的地方鬧得厲害,靜的地方跟無人區似的。我坐在綠化區的躺椅上,打開啤酒喝。

    我的酒量很清楚,啤酒喝幾瓶不成問題,黃酒只能喝幾兩,白酒一口就倒。從我買啤酒的行為上來看,其實我想醉的意念不是那麼堅定。我很實際地想到,如果喝醉了,我只能在躺椅上過夜。現在是寒冬,酒雖然能驅寒,但還堅持不了一個晚上。而且我對北京的治安還持有懷疑的態度。

    我打算小資一下,紀念該紀念的,然後打道回府。

    不過在喝到大概第三罐的時候,我的腦袋就開始暈乎乎的了。大概好久沒喝這玩意兒了,酒量開始偏離實際水平。果然酒量這個東西於我也像考試成績一樣無法預測。這次我就失常發揮了。

    在猶豫要不要打開第四罐的時候,我聽到了手機響。我一看冷面殺手的名字,二話不說拒絕接聽。今天晚上我想把時間留給小西,從明天開始,我計劃著不能想他了,大丈夫當斷則斷。

    然而方予可鍥而不捨地打著我的電話,跟催命一樣。我想要不要關機算了,但我還真有點良心不安,今天罵了他們兩個神經,怕是把這小子惹急了。大不了再道個歉。我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很焦急的聲音:「你在哪裡?」

    我嘿嘿地樂。播音員午夜播音來了,可惜我沒遭到外遇,不然我也傾訴一把。我淡淡地說:「方予可,我道完歉了。不帶這樣的,我都鞠躬了吧?夠誠懇的夠給你面子了。你還沒完了?」

    方予可執著地問:「你在哪裡?」

    我笑了:「你是複讀機嗎?傍晚就只會說「你道歉」,晚上就只會說「你在哪裡」。

    方予可終於不是複讀機了:「我找你去,你在哪裡?」

    我搖搖頭,儘管他看不見:「其實我也不知道在哪裡。我只是想一個人待會兒,過會兒就回去了。」

    方予可小心翼翼地問我:「今天在超市輪到你結帳的時候,我才望見你買的是啤酒,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喝了一口啤酒:「沒什麼事情。就有點渴,所以買點啤酒喝……沒想到越喝越苦,早知道就買果粒橙了……」

    「你現在還在喝?」方予可的聲音里,我聽出了關心的味道。

    我忽然有點想哭,又開始跟下午似的希望有人抱著我跟我說別怕別怕。我哽咽著回答:「恩,還有幾罐……不喝浪費了。喝完了就回去……」

    方予可柔聲道:「我來陪你一塊兒喝,這樣就不浪費了。早點喝完早點回學校。你告訴我你在哪一塊兒,身邊有什麼標誌性建築物?」

    我環顧四周,告訴他:「我在三里屯這一塊兒,標誌性建築物就是7-11……」

    在喝到最後一罐的時候,我想打電話給他,讓他不用來了。但他電話一直占線,我只好去7-11再買了幾罐,以防他來了之後沒酒喝又罵我白痴。

    當我腳下有一攤啤酒罐時,我看到了方予可的身影。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妮子大衣,紐扣已經打開了,露出裡面單薄的襯衫。他的頭髮有點凌亂,臉上還有大顆汗珠,一點都不像他平時乾淨的樣子。

    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他看到我會不會發脾氣。

    他在我身邊的躺椅坐下來,自己打開一罐啤酒,罵道:「靠,渴死我了。我也解解渴。」

    我聽這「靠」字,瞬間覺得他特別親切。我拍了拍他肩膀:「怎麼來這麼晚,我都喝到第二輪了。」

    方予可從妮子大衣里掏出餐巾紙,摘了眼鏡開始擦臉:「這麼多7-11,我怎麼知道你在哪家啊?我一路打各個朋友的電話問附近7-11店過來的。」

    我嘿嘿地賊笑:「也不用這麼著急,我這不是給你留了幾罐嘛。不過,方予可,你就別戴眼鏡了,不戴眼鏡的時候,我依稀看到你元彬的模樣了。」

    方予可愣了一下,喝了口啤酒,說:「好,聽你的。我以後就戴隱形吧。」

    我滿足地笑:「怎麼這麼配合啊?覺得傍晚的事情過分了吧?有你這麼重色輕友的嗎?我知道你在你女朋友前面要面子,但也沒必要撕破臉,咄咄逼人吧?你罵了我這麼多次白痴,我不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了?」

    方予可低頭喝悶酒:「我最近脾氣不是很好,跟她沒關係。」

    我嗤笑:「還護著她呢?」

    方予可不理我,悶了會才說:「你最近是不是和小西發展得挺好的?前兩天看你還甜甜蜜蜜地和他一塊兒在農園吃飯呢。見了我就只會罵我神經。」

    我聽到小西的名字時,腦子基本上就開始不轉了。我思維混亂地說:「小西有女朋友的對不對?你肯定知道,你都不告訴我。」

    方予可罵我:「你沒問我我怎麼說?好的不學,壞的倒是一學就會。學人家喝酒買醉,真有出息!」

    我有些生氣:「我就是沒出息。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輕輕鬆鬆地上了北大,喜歡的人只看得見你一個人,你有出息。可惜我不是,我來北大,本來就是投錯胎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卻不喜歡我。我每天想他某一天的皺眉是因為什麼,微笑又是因為什麼。我卑微地希望,偶爾他能想到我,也在想我為什麼皺眉,為什麼微笑。今天看見小西看別人寵溺的眼光,我心裡就被插了一把刀,你知不知道?我的初戀還沒開始,就這麼結束了……我就不能為我無疾而終的感情喝點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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