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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4:19:58 作者: 饅頭泥
在和煦輕暖傾灑的日子,寧妍旎放下手中的帳簿,靜靜坐在長廊的石階之上。
寧妍旎總難以避免地想起很多舊事,那些愛她的和她愛的,至今想起來,這份溫暖還洋洋地在她心尖上。
她嚮往過的事情,現在都慢慢地靠攏在她面前,在她身邊。
而那中間的恩情宿怨,無解無果,可能在某些心情里,摻雜進了不屬於它的東西,但叫她無法如何,也不想如何。
還在空茫之間,有匆匆窸窣的衣擺翻飛聲傳來。
一個頎長背光的身影朝著寧妍旎走來。他走得急快,腳步無聲,衣袍卻被風帶得窸窣作響。
寧子韞是散朝之後,回言德殿處理了一會急務。才將朝服換成一身常服,又亟亟出的宮,來到了溫府。
生怕時辰晚,他行色匆匆。
現下,看到寧妍旎竟然在這,寧子韞怔了下,腳步便不由地頓了下來。
寧妍旎看著寧子韞一身的僕僕,心緒複雜,她到底開了口說道著,「今日澤哥兒他們出了城。」
所以也不需要他這般緊趕慢趕,過來為兩個孩子授課。
這是寧妍旎難得主動與他說話,寧子韞垂在身旁的手緊了緊,他輕嗯了一聲,「那我,去看看府里還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不。」
他應該要走開的,但是寧妍旎在這,寧子韞的腳步突然就又不聽他的使喚了。
再在這站多一刻,在她身旁,也是好的。
時辰其實尚早,溫管家提著東西再過來時,就看到了寧子韞靜靜地站在自家小姐身旁,兩人也無一句言語。不遠處,還有個杭實站在那。
溫管家略過了寧子韞,低聲地同寧妍旎說著,「小姐,都準備好了,我隨你一同前去罷。」
溫家的先祖是有墳在此處的,只是後來溫家在允城發家,溫家後人便都留在了允城。
現在到了祭掃的日子,這還是寧妍旎第一次難得地去祭拜。
阿梔和阿棠都隨著澤哥兒他們出城去了,溫管家自然應當陪同自家小姐一起去。
只是,寧妍旎看著寧子韞向她邁來的步子,他的臉上還帶著莫名的切盼。寧妍旎淡淡地開了口,「讓他隨我去便成了。」
寧妍旎說的他,是指寧子韞。
溫管家微訝。
寧子韞的眸瞬時光亮。
「你可別多想。」寧妍旎眉眼未再看他,「我只是還未與你說過謝,謝你前段時間為溫家做的那些。」
寧子韞從未說過,朝堂之上因為此事掀起了多大的風波,他又是如何,費了心力鐵血漠然地壓了下去。苡糀
但是這民坊街巷都傳了開,罵聲載道,寧妍旎一想,也知他當時承受的壓力應是不小。
其實寧子韞若是真將此事隱瞞下去,他們寧氏皇室的尊威君權,便仍是明明赫赫,誰又知,誰又能去指證些什麼。
這件事,溫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冤枉。但是始作俑者其實不是寧子韞,他只消選擇閉口不提,這事就會湮沒了。
但在這一次理智和情感的駁爭當中,理智還是完全覆滅了。
他只擔心她的討厭嫌憎,擔心她的離開不見。
那時她在燈火下等他看他,寧子韞就很想留住她,直到現在。
他的強勢,在她面前開始色厲內荏。
明明他就在這君位之上了,卻很想卑微求她。而這種莫名的卑微是因為他的幼時,到現在,沒有人愛過他。
寧子韞很是珍惜地和她說著話,「父輩的過錯,應是我還。」
他開始理解,並且想去尊重那本論衡之道裡面所說的,那些個沒用而且麻煩的大道理。所以他後來在與她的說話中,總問她好不好,行不行。
日光有些刺目,寧妍旎的眸眶突然有些不舒服。
溫家先祖的墳就在他們眼前了。那是一個方形的墳土堆,墳前的雜草已被清理,只餘下兩旁的大樹庇蔭。
碑上的銘文不知道刻了多久,有的字已經看不清了。
寧子韞正拿著筆刷,把銘文上的塵刷掃下來。清乾淨了,又拿起筆刀,把淡了的字沿著原來的筆鋒逐一加深。
他腿長,在那墳包前,姿態是半蜷跪著的。
他刻字的動作有些拙笨,但是卻很是認真,寧子韞其實做事向來便是不敷衍的,尤是她的事上。
素酒和一應的奠品也已經準備好,應是可以了。
寧子韞還半跪在墳前,他仰頭看了眼寧妍旎。
她應是不懂,半俯著身在那愣神地看著他。瑩白的額前還有些碎發落著,帶著稚氣的憐人。
寧子韞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撥開。
見寧妍旎的眼尾還帶著紅,就那樣看著他,寧子韞乾巴巴地解釋著,「額前為燈,祭掃時發不能遮額。」
寧妍旎倒是沒想到,這些他竟然知道,她開了口,「我剛看你好像挺笨手笨腳的。」
見又被嫌棄,寧子韞只輕笑了下,「我知道的。只是第一次做這些事,生疏了些,以後便好了。」
寧子韞站起了身,讓開了些。
他的腿腳走得還不是很好,一眼就看出與常人的不同。寧妍旎的指尖微顫,「你疼不疼?」
疼啊,哪能不疼。
分明是哪都疼的,但是寧子韞卻有些知足,他搖了搖頭說著,「不疼。」
他低沉的聲音很柔和,眸色更甚。許是因為很少笑,寧子韞現在面上的笑容還有些侷促,但卻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