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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4:19:20 作者: 大世界
    「……你還吃蟲子?」

    傳說中的畢方最是好潔,只食月華精氣,尤其是帝流漿。

    真難想像,還有吃蟲子的畢方。

    畢方鳥轉頭嗤笑,小兒懂啥,這是情人間的相處之道。

    轉而它又悵然的耷拉下脖頸,長長的脖頸擱在地上,大大的淚珠子從它眼中掉落。

    ……它的小雉,肯定是死了,被這些殘忍的人類殺害了。

    宋延年看得是哭笑不得。

    畢方怒了:憑什麼你們人類的愛情是愛情,它這鳥兒的愛情就不是愛情了?

    宋延年:……這話有理。

    「我給你找找小雉,但你今日縱火,城內房屋損壞無數,你想繼續在山野自在,是不行了。」

    他尋思著按照本朝律例,只要是蓄意縱火,不論火大火小,最後皆是處以極刑。

    畢竟,火災對於百姓而言,太過可怕了,人力有時巨大,有時卻又十分渺小。

    宋延年見過瓊寧府城的府志史,瓊寧最嚴重的一次火災在百年前,災起城中一偏僻小宅,火勢綿延至城外……

    大火燒了一天兩夜,燔萬餘家宅,直接將大半個府城給燒沒了。

    歷史只是短短的幾句話,然而當時的人們確確實實的遭受了流離失所,生死離別……

    今夜的瓊寧,差點又重現了這場災禍。

    畢方鳥猛的昂起了頭,它一時不能取捨,畢竟它才從界碑後頭逃離出來,要是讓它再被關起來……

    不,它不要!

    宋延年看出了畢方鳥的猶豫,他笑了一聲,笑意不達眼底。

    「我只是知會你一聲,不管你同不同意,最終都要關起來。」

    縱火犯就該牢底坐穿。

    尤其這樣一隻能夠噴火的異獸,放任它該生禍端了。

    畢方鳥劇烈的掙扎,它不斷的用頭去撞擊圓圈,就算是身體凍成冰僵也不在意。

    宋延年卻不再理會這番動靜。

    他沉思了片刻,轉身從案桌的青瓷長頸瓶中,拿出了一個空白的長軸畫卷。

    長軸唰的一聲在桌面上鋪平,硃砂沾筆,磅礴的靈韻隨著硃砂筆墨的遊走,浸入瑩白的白鹿紙中。

    隨著最後一筆符籙的勾勒,原先艷紅的硃砂,好似紅光一閃而過。

    再一看,原本布滿了繁複符文的畫卷,又變成了一片瑩白,上頭半點不見硃砂符籙的痕跡。

    宋延年將捲軸往畢方鳥頭上一覆,捲軸盛光大起,整個畢方鳥被白光籠罩,藍羽幽幽一閃,只一呼吸間,地上的畢方鳥已不見蹤跡。

    取而代之的是捲軸中栩栩如生的畢方振翅圖。

    藍羽漾著薄如蟬翼的光芒,任誰看了,都會驚嘆,好一副大家之作。

    宋延年將捲軸卷好,地上的黃泥匯聚成一條輕柔的黃繩,黃繩似小蛇一般靈活,自動的纏繞上捲軸。

    土泄火且克木,這絲黃泥線徹底絕了畢方竄逃的可能。

    ……

    宋延年來到起火的灑金街,灑金街不愧其灑金名號,這一片居住的都是比較富裕的百姓,其中不乏一些是府城的官員。

    一路走來,街道上還有木頭燃燒的煙味。

    丑時三刻,此時祈雨符求下的大雨早已經停歇,著火受災的那幾戶婦孺一邊哭,一邊在斷壁殘垣中翻撿能用的東西。

    宋延年最後是在火勢最大的張府里,尋到了畢方記憶中的那隻雉雞氣息。

    雉雞早已經死去,埋在瓦礫中的毛皮有些骯髒。

    宋延年提起,只見它脖頸有一圈白毛,豆大的眼睛緊閉著。

    唔,就是一隻尋常山雞,還未開智。

    對面,張伯定正扶著幾欲昏厥的母親,轉頭恰好見到宋延年從一堆瓦礫下,翻出了一隻雉雞。

    張伯定:「小孩,哎,叫你呢!這雞不能吃。」

    宋延年拎著雞看向他,發現這是之前在白鹿街夜市拱橋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張書生。

    此時張書生不再是吟誦夜市橋邊火,春風寺院船的怡然模樣。

    他的頭髮,衣角,都有被火苗燎過的痕跡,此時喚住宋延年的聲音也啞得不像話,顯然是給濃煙燻著了。

    宋延年提起雉雞,看了一眼,「你說這個?」

    張伯定只以為宋延年是哪家過來撿漏的小孩,畢竟旁邊也有這樣的街坊。

    他忍著悲痛,「這是友人所贈,雉雞倔強不食嗟來之食,起火之前雞就死了。」

    「雉雞死後肉臭,吃了會生病的,你是哪家的孩子,夜已深,快快家去。」

    宋延年恍然,這《白虎通》里曾說,文人間相互拜訪時,都愛提一隻雉雞。

    因為雉雞性倔,不吃嗟來之食,很難家養的活,文人覺得這雉雞和文人的品性相似,所以,他們拜訪時的伴手禮通常是拎一隻雉雞。

    宋延年:……

    這是送禮送出的災禍嗎?

    還好他今晚登門訪客提的是炙鴨。

    宋延年提著雉雞轉身往回走,夜色重重,很快他的身影便隱到夜色中,不見蹤跡。

    張伯定著急,他想再次呼喚,卻發覺自己聲音啞得不行。

    他苦笑了一下,回頭看看低垂眼淚的親人,心下酸澀,他現在自家都難保,哪還顧得上別人家的孩子。

    張伯定:「罷罷罷,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隨他去吧。」

    ……

    時間伴隨著鐘鼓樓的晨鐘暮鼓,在指縫間悄然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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