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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祝晏覺醒了大半,坐直身體,眼底都冒出了星星,說:「真的?」
「當然了,想不想去?」
「想!」
談鳴葉得到了答案,沒立馬回話,手指敲著方向盤,好半天才說:「你以什麼身份陪我去?」
祝晏沒想到還有這種後話,立馬沒了音兒,揣著手當木頭。
談鳴葉也不接茬了,非要等個信兒才肯給台階,倆人就這麼僵持了大半道。最後他還是著急了,故作隨意地問:「天天和我湊做一堆,吃飯陪著,出行陪著,你真對我沒意思?」
祝晏低垂著頭,攪著手指想不出答案。
「好啊,沒意思算了。」談鳴葉氣急敗壞,緊抓著方向盤說,「就當我真心錯付,幾個月的時間與根木頭相處了。」
祝晏抬頭,眼中帶了些慌亂:「又要不告而別?」
談鳴葉裝模作樣,冷硬答話:「你又不喜歡我,還不准我另尋新歡?」
「不要。」祝晏扭頭看著他的側臉,又輕念一聲,「不要。」
談鳴葉壓著上揚的唇角,問:「不要什麼?」
「不要談先生另尋新歡。」祝晏眸子顫了顫,看著就一副挨了欺負的樣兒,招人心疼。她咬了下嘴唇,「我可以陪著談先生,去哪兒都陪你。」
談鳴葉心都化了,偏還揣著副冷淡樣兒,油鹽不進道:「我不缺人陪。」
祝晏慘遭拒絕,急得眼眶都紅了,垂著嘴角說:「那……那你就是不要我了?以後都不和我見面了?」
談鳴葉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心疼的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了,悵嘆一聲,軟下聲音說:「藏你都來不及,怎麼會不要你?」
「可你說不缺人陪。」
「我不缺人陪,我缺與我日夜相伴的人。」談鳴葉頓了頓,「想往後餘生,無論四季,皆有她在側。」
祝晏愣了愣,不確定地問:「是我嗎?」
「你願意嗎?」談鳴葉怕她又讀不懂,耐心地解釋,「晏晏,你願不願意做我另一半?」
女朋友這個詞他說過太多次,逢場作戲的女友太多,唯這個,他想要的不是女友,而是能共度餘生的另一半,想將整顆心交付與她,也願與她踏入婚姻的殿堂,為她戴上白色頭紗,為她單膝跪地戴枚戒指。
這是頭一次如此明確地表達心意,祝晏怔然,睫毛輕掃了兩下眼底,很久才說:「談先生,我想和你一起去羅浮宮展會。」
談鳴葉眼中一閃失落。
「以你……另一半的身份。」祝晏補充完後話,雙頰已然漲紅,羞赧地垂著頭不肯見人。
談鳴葉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懷疑自己聽錯了,難忍笑意地又問:「真願意?」
「嗯!別問了。」祝晏捂著臉,露出兩隻染了抹粉紅的耳朵,搖頭說,「再問也不理你了。」
談鳴葉高興壞了,掛著張揚的笑意,不肯罷休地逗人:「那幹嘛還叫我談先生?叫聲鳴葉聽聽。」
「不要。」祝晏悶聲說,「談先生就是談先生。」
「哦,那以後我叫你祝小姐好了。」
「不要!」祝晏弱弱反駁,「晏晏好聽,還這麼叫我。」
這副樣子實在太可愛了,談鳴葉沒忍住低低笑了兩聲,用自己都未察覺的寵溺語氣輕喃:「真霸道。」
「羅浮宮展會在下個月七號,過兩天我去辦手續,到時候去你家接你。」
副駕駛的人還沒從羞赧里回過勁兒,反應過來剛要說句好,就聽見宛如警報的喇叭聲。
那是一個混亂又令人驚慌的場面,當刺眼的白光照來時,五感擅自切斷聯繫,消失不見。
世界天旋地轉,談鳴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驚悚又恐怖的噩夢。
再睜眼,他躺在了醫院。
身體四分五裂的疼,像是被碾碎後又強行拼湊在一起,連骨頭縫都在發疼。他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
一切都與噩夢吻合,談鳴葉從未如此害怕過,怕開口詢問得到恐怖的答案,也怕此生就這樣如此,躺在這張病床,抓著噩夢過下半生。
醫院裡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活在恐懼和黑暗中,什麼都怕,又迫切地什麼都想知道。能開口說話的那天,談彥來了醫院,對他的問題卻隻字不答。
沉默加深了談鳴葉的恐懼,他近乎崩潰,強撐著一口氣等待死神審判,但沒想到,先到來的審判不是死神,而是殘酷的真相,事實徹底擊毀他,從身到心。
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什麼叫痛不欲生,全身粉碎又怎堪生剝心臟,那該是清醒著落入地獄門的感覺,完完全全心死如灰,靈魂粉碎,只剩軀殼。
上天啊,你真是不公。
談鳴葉活了三十餘栽,頭一次傷心到以血做淚。
醫院那段時間很累,日夜都難熬,整整一年,談鳴葉才徹底復健完成,可身體卻大不如前,總是殘存著車禍後遺症。
出院已經過了夏至,七月份的天氣有些熱,談鳴葉打發走談彥,說想自己走走,談彥動了動嘴唇沒說話,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任由他去。
談鳴葉去了墓園,站到墓碑前的那一刻,膝蓋難以控制地發軟,他手撐著地面,熱淚順著臉頰落下,沒入了泥土中。
他抬起右手,撫過鐫刻的名字,顫聲說:「晏晏,我來晚了。」
我來晚了,鈴蘭已經過了花期,你會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