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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張深手指一縮,嚼著那句話,鄭重回答:「我答應你,等你回來,我一定回去接你,好好站在你身邊。」

    早餐過後,張深把黎醒送去了工作地點,安靜陪他度過在北京的最後一天。短暫半天閃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晚上,回家吃了個晚飯後,黎醒開始收拾帶去上海的東西。

    為了趕第二天的早班機,倆人那夜睡得異常早,隔天五點多就起來往機場趕。張深特意鬆了黎醒一程,把人送進機場裡跟萬頌和許常安匯合,一直陪到檢票登機,目送著航班起飛,才轉身離開。

    長期的日夜相伴,身邊人忽然離開,不止家裡,連心裡都跟著空蕩蕩的。張深難以言說這種滋味,只覺得無比的空虛,一邊盼望黎醒早日歸來,一邊又憂心家裡。他嘆了口氣,希望黎醒回來之前一切順利解決,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重新擁抱。

    晚上五點,張深抵達錦莊。張家的飯點是六點,兄長囑託他提早回來,順便和家人一起吃個飯。他提早到了一個小時,兄長還沒從公司回來,只有父親在客廳里坐著看報。

    張鍾厲看見許久未見的兒子,臉上微微有些動容,嘴上卻仍然不肯容情,冷冷地說:「還知道你有個家?」

    「父親。」張深生硬開口。

    張鍾厲不近人情地哼了一聲,把報紙猛地拍在桌子上:「我讓你和那個小明星分開,你們兄弟兩人就這樣裡應外合,把我蒙在鼓裡,難不成還打算瞞一輩子嗎,還是說你真是不想要這個家了?」

    換作以往,張深肯定會硬碰硬地回一句不要就不要了,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讓他明白了權勢無法抗拒,如果真的離開了張家,一切不見得會比現在更好,而且以他對張家的了解,真正劃出族譜,會比現狀更加糟糕。

    所以只能低頭,也必須低頭。

    他繃著嘴角,生疏地開口:「沒想瞞著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他。」

    「荒唐!」張鍾厲又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激的發了火,橫眉冷目地說,「他是男的,還是戲子,到底是你祖父說得對,戲子迷人眼,瞧瞧你現在五迷三道的樣子,像話嗎?說出去都丟張家的臉面。」

    左一句戲子,右一句丟臉,張深捏緊拳頭,強忍著翻臉的怒火,壓著聲音說:「男的也是人,誰說愛非異性不可?愛是天上地下,我只要他一個,管他男女分別,身份參差。」

    張鍾厲氣地拍桌而起:「你若回來只是向我表你心意,那就給我滾出去!」

    「我不會走,心意也不會改。」張深梗著脖子不懼怒火,雙眼直勾勾地鎖在張鍾厲身上,擲地有聲地說,「斥責我聽,家法我挨,祠堂我跪,直到你答應為止。」

    張鍾厲顯然沒想到張深能這麼固執,停頓了好幾秒才說:「顯你能耐了是吧?我不會同意這件事,你可以不同意,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不得不同意。」

    張深臉色頓時變了,戾氣霎時散開,怒目脫口:「你敢!」

    「沒什麼是我不敢的,我護的是張家顏面,丟不起我兒子是個同性戀的臉。」張鍾厲薄情之相流露的徹底。

    若兄長的話只是威脅,那父親的話就是切切實實的警告。張深可以跟張明尋肆意撒嬌討價,可唯獨對張鍾厲,即便百般手段使出,也不會扭轉他做的決定。

    張深看著父親冷情的樣子,有一股難言的悲傷湧出,他松下緊繃的脊背,雙眼遏制不住地發紅,失態地啞聲說:「為什麼?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對我?」

    質問為情緒開了個突破口,他雙目赤紅地望向那張看了幾十年的臉,將積壓多年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從小到大,你未對我溺愛,從來對我狠批不留情面。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是板著臉不滿意,不曾誇我不曾哄我,嘴上永遠說著差勁。在你心裡我永遠都是個不合格的兒子,從前是不學無術上不了台面,如今更是變成了丟全族臉面的同性戀。」

    張深睫毛一扇,一滴晶瑩的淚珠滾下。他沒有在意地繼續說:「你說關切我愛我,可帶給我最多傷害的就是你。我真的想不通……你到底要我怎樣?」

    氣勢突緩,張鍾厲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走向,眼中慌亂一閃而過,自然垂落的手掌微微抽動了。他身體前傾,似想走過去,最後卻一步未動,嘴唇翕動兩下,也只是輕嘆了一口無人能聞的氣。

    張深吸了一口氣,剛要繼續開口,客廳的大門突然被推開,木拐杖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篤篤聲砸人心坎。

    張鍾厲面色忽變,還沒出聲,就聽見一道極有壓迫力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父子三個人竟然還敢在我眼前瞞天過海,反了天了嗎?」

    第 97 章

    張啟山拄著拐杖氣勢也完全不遜色,那張帶著歲月褶皺的臉不怒自威,一雙泛灰的眼睛絲毫不渾濁,眼神清明銳利,鋒芒直逼人心。

    他步伐穩健地走到沙發旁邊,眼睛掃過神態如出一轍的父子,冷哼一聲:「我是年紀大了,但是還沒到眼瞎耳聾的地步,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都已經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吧?我就算不是這張家的當家,也還有說一席話的權利。」

    「父親,有什麼話坐下說。」張鍾厲連忙摻著張啟山坐在沙發上,手一揮招呼梅姨去沏茶。

    「糊塗,你真是糊塗!」張啟山坐在沙發上,拐杖杵在兩腿間,手掌交疊落在拐杖上。他眼睛落在張深身上,輕敲了兩下地面,不留情面的狠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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