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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爆料從非科班出身開頭,將黎醒從前經歷編纂扭曲,講他父母酗酒賭博,連帶他也惡習一堆,沒進娛樂圈前惡事做盡,聚眾胡作還偷搶鬥毆,品行極惡。說他剛進娛樂圈就混跡上流場所,順從骯髒交易,劣跡不堪。斥他背了條人命有前科案底,是酗酒的癮君子,無德無能不配成為公眾人物。
每一樁每一件都不能說沒有,但卻完全扭曲了事實,那些三分真七分假的東西混淆視聽,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攻擊一下變得尖銳又刺激,黑粉混在崩潰的粉絲中引導風向,謠傳各種言論。
網絡上罵黎醒的算輕,瘋狂地直接堵在工作室的大門口,更甚者打著「為民除害」的口號蹲點伏擊,在小區門口舉牌子罵他不該為人,要他這樣的人在牢里坐一輩子。
言論就像一把利劍,每多一句就狠刺心頭一刀。
這一個星期對於黎醒來說,無疑是灰暗又難熬,那些刺耳的謾罵攻擊要將他壓垮,微博上多看一眼都會難以呼吸。他承認,這比任何黑料和打壓都有效,足以逼得他無法生存,連走出房門的勇氣都盡失,只敢蜷縮在書房的角落,守著最後一點安全感。
任少絳最了解其中緣由,可礙於風頭問題無法見面,只得通過手機聯繫。長達一個多禮拜的戰線不算久,但內容和局勢發展卻足夠折磨人的心神。
那天兩個人通了個電話,任少絳少見疲憊頹敗,嗓子啞的刮耳,開口卻問:「你還好嗎?」
黎醒想勉強說一句很好,可惜嘴巴張開合上幾次,也沒能出聲說一句話。他太久沒說話了,嗓子像老舊生鏽的機器,沒打油就無法啟動,可現在的他,獨獨缺了這樣東西。
任少絳沒介意,電流中裹挾著抽菸喝酒的動靜,啤酒罐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他吐了兩口氣,低低地說:「黎醒,任之渙讓我棄了你,不然就弄死我。」
黎醒呼吸一頓,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頓時如潮水蔓漲,席捲了全身。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被全世界遺棄的過去。要不是照在身上的那束光還沒徹底消散,他大抵真的會崩潰。
「可我軸。」任少絳罵了自己一句,停滯了幾秒才說,「我跟他說要不弄死我算了,反正這破工作室也到頭了,咱倆這條船該沉還得沉,那就一塊兒死了得了。」
要說不高興那是假的,但這條沉船,死一個人就夠。黎醒找回了大半理智,搖著頭終於出了聲,聲音沙啞難聽:「聽你哥的,棄了我,你回創遠還能風光。」
任少絳嗤笑一聲:「你先想想你自己吧,我要是都走了,誰他媽還救你?」
黎醒想說不用救了,怕傷了少爺的心,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接這句話。
這話就這麼斷了,倆人誰也沒出聲,聽著微弱電流夾著的呼吸聲,久久無言。隔了許久,任少絳特別沉重地問了一聲:「黎醒,跟哥說句實話,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後悔嗎?」
黎醒沒吭聲,那頭都能猜到這沉默背後的答案,悠悠嘆了口氣,苦笑無奈地說了句你真是有病。
直到電話掛斷,黎醒仍然沒把手機從耳朵上移開,保持著姿勢望了眼擺在地上被翻閱了無數次的舊書,輕動了動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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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幽閉不通風,張深趴陷在綿軟鵝絨被厚鋪的簡陋床榻里,被棍棒狠狠笞過的脊背爛紅髮紫,印痕交錯布滿了整個白皙後背,赫人驚心。
他的情況很惡劣,一個多星期仍然高燒反覆,油水不進,面上半點血色都沒有,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但每次清醒,都會張開乾裂的白唇問一句黎醒。
梅姨貼身照顧不敢離去,每次看到張深的樣子都心疼的偷偷掉眼淚,像哄他小時候睡覺一樣,手掌輕輕撫著他的頭,唱他最喜歡聽的搖籃曲,從下午至傍晚,唱了一遍又一遍。
張明尋返回老宅已是晚上,上次爭吵早已消氣,兄弟之間哪有隔夜仇,到底還是記掛擔憂,所以這將近半個月都公司老宅兩點一線,不嫌麻煩的跨郊區來回折騰,今天處理完公司事務,連晚飯都沒吃便匆匆折返。
他推開祠堂的門,一眼看到弟弟面色蒼白地躺在梅姨腿上,即便陷入沉睡眉頭也仍然緊鎖著,擰著散不開的憂愁。
他這個弟弟,總是淡然又反骨,天崩地裂也難以撼動,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樣脆弱的時候很是少見,他印象里沒有幾次,每次都與母親相關。
張明尋停在門口看了幾分鐘,終還是心軟敗下陣。他輕嘆了一口氣,放輕腳步靠了過去,蹲下身用手掌貼了貼張深的額頭,溫度仍舊熾熱燙手。
他輕聲問:「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退燒?」
梅姨剛要開口,趴在膝蓋上的張深嘴唇翕動,微弱的喃了聲:「母親。」
張明尋一怔,梅姨鼻頭一酸,沒忍住又掉了滴眼淚,她慌亂擦掉,低聲說:「林大夫說病理和心理都占一半,少爺總是什麼都壓在心裡,受到過度刺激後出現這種情況。」
聞言張明尋低嘆一聲,一雙濃黑烏眸中蘊藏了難明的情緒。他輕柔擦拭掉張深額角泛出的那層薄汗,說:「梅姨,辛苦你這些天照顧小深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再說小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他不康復,我不放心。」梅姨滿面愁緒,「可祠堂並不是養病的好地方,少爺傷勢太重了,林大夫說要好好養養,不然這些裂開的皮肉會化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