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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一曲彈完,黎醒甩了甩手,笑著說:「指彈太費手了,就我這兩把刷子,節奏都跟不上。」
張深神色複雜:「這首曲子叫什麼?」
黎醒頂著一副「這你不是最清楚嗎」的表情,還是乖乖地答了話:「《射d》。」
是了,《射d》,遠古的記憶被喚醒。
張深學過的東西很多,家裡總會請各種老師,想學什麼學什麼,但能堅持下來的只有吉他和架子鼓。鼓學得少些,有時候吉他彈累了就會玩玩鼓,胡亂敲一通,純屬是發泄。
吉他是他從五歲開始學的,一直到如今也還保持精進著。他天生對文字和音符敏感,對數字遲鈍些,不想隨家中學商。大學的時候因此想報音樂學院,結果被一棒子敲了回來,父親罵他沒用,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走,就知道寫寫畫畫玩音樂。
他被逼著放棄了學藝術,又鐵了心不想學商,最後在祖父的勸說下,學了文學。上學那幾年寫作很少,高中和大學前兩年因為課業繁忙,一直沒有寫書。一直到了大三那年稍微輕鬆點,才發表了第三本書。
那時候想著,都過去這麼久了,一本書發出去也不會有什麼變動,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他沉默了太久,距離《潮聲》過去了四年之久,聲音早就消失了大半。
結果發表書的事情被父親知道,狠批他如果這麼有閒心,就多花點時間去學商。他氣不過又難以忤逆,也是在那一年,他煩不勝煩地寫了一首曲子。
就叫《射d》。
那時候很希望自己能擺脫一切,曲子寫完後心情還是難以消解,於是帶著十足的表達欲又創作了另一本書《蠶蛻》。
然後重新回到了大眾的視野,密密匝匝的聲音傳來,啊,原來是那個寫《潮聲》的作者。也因如此,他這本發泄之作,破天荒地取得了好成績。
回憶戛然中斷,張深動了動嘴唇,心情難言:「你怎麼會知道這首曲子?」
黎醒也挺意外的:「深哥,你到底多不在意你寫的東西啊?」
「什麼?」張深不知道怎麼就跳到這兒了,一頭霧水。
「這是《蠶蛻》里,宋應解人生轉折的曲子。」黎醒出聲提醒,手從弦上輕垂下去。
錚——
弦音,腦子裡的那根弦也跟著緊繃,與吉他弦音重疊在一起。
張深想起來了,當時確實把這首曲子寫進了《蠶蛻》里,但是只有一小段。難怪黎醒沒有彈完整,原來是因為書中只有那一段。
他忽然覺得手癢,心底有些躁動,朝黎醒伸出手說:「借我用用。」
黎醒當即一愣,略顯意外:「深哥要彈?」
張深輕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隨便玩玩。」
黎醒忙不迭將吉他遞過去了。張深抱起吉他,整個人周身氣場都變了,有一瞬間他好像看見宋應解從書里走出來了。
張深上手很自然隨意,沒有侷促緊繃,看起來真像「隨便玩玩」。可那動作,手法,調弦的熟練度,壓根就是老手。
把弦調好,張深隨手撥了下,試試音準。聽了一遍沒什麼問題,他不咸不淡地問:「想不想聽聽《射d》的完整版?」
黎醒沒有發出聲音,但那熱烈又期待的眼神,完完全全表明了他的心意。
張深輕笑一聲,很輕,笑意沒過眼底,轉瞬即逝。他閉了閉眼,回憶了一番曲譜,舊記憶閘門大開,猛烈地席捲全身,手臂無意識地跟著動了起來。
《射d》是一首非常核爆的硬搖滾,原版節奏其實非常快,將打擊樂器的優勢放大到了極致。所以這曲子,並不適合基礎都沒打好的新手,沒有十足的技術,根本彈不出這首曲子的萬分之一,最後成品只能和黎醒那樣綿軟無力。
音符從腦子裡炸開,過往的情緒染上心頭,張深的手速跟著曲譜不斷飆升,每一道弦音都充滿了十足的殺氣,足以震撼人心,叫人熱血沸騰。
一首曲子,四分鐘之久,高強度的指彈,張深卻不覺疲憊,自信又遊刃有餘。若不是上手嘗試過,黎醒也一定會覺得彈彈而已,輕鬆又簡單。
音樂結束,黎醒卻久久不能回神,他想起第一次聽《克羅埃西亞狂想曲》的感覺,也是同樣心尖震顫。他不懂音樂,只知道有些人彈出來的聲音,可以穿透心臟,令人渾身酥麻,震撼不已。
從前只是通過《蠶蛻》中很多難以理解的專業知識中,猜測張深一定是個吉他行家,或者說是音樂上的行家。
現在看來他的猜測很準,起碼至今為止,所有的猜想都被證實了。
他屏著呼吸,聲音發緊,難以克制的讚嘆:「這是我聽過,最好聽曲子了。」
換其他說,張深肯定打心底里覺得這是奉承,可說這話的人換成黎醒,他就覺得,這一定是發自內心的。他環著吉他,鬆了松發緊的手腕,順著揉搓了下被震麻的手指,感嘆:「太久沒彈了,生疏了。」
「你這叫生疏,那我可以把吉他砸了。」黎醒想起剛才的班門弄斧,也不覺尷尬,笑著打趣過去。笑完回憶了下《蠶蛻》發表的日期,問,「深哥,你吉他彈得真好,學過很多年?」
「二十多年了吧。」張深隨口答了一句,捏著他的吉他轉了一圈說,「換成搖滾吉他的話,效果應該更好。」
「我買的是什麼?」
這股渾身透著自信的傲勁兒,不知為何看的黎醒心痒痒。他對這個其實一竅不通,這把吉他也是當時懵懂無知買的,也好幾年了,放在家裡就沒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