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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言盡於此,也沒什麼好說的。張深不再出聲,片場的凳子硬,靠背也不舒服,他坐得有些腰酸,站起來走了幾步。
現場每一處都是人,工作人員布景,演員對戲,導演指導,張深將所有姿態盡收眼底,掃過黎醒時,卻忍不住停頓兩秒。
黎醒在和吳青玲對戲,他工作的時候專注又認真,渾身散發著吸引人的魅力,張深看得移不開眼,有種偷窺的心虛感,心跟著加速跳動。
忽然,隔著布景與人群,黎醒抬起頭,緩慢勾起唇角,一眼看進了張深眼裡,闖進心裡。偷窺被逮個正著,他慌亂移開目光,沒了溜達的閒心。
張深踱步返回,餘光瞟見了在休閒區坐著談笑的佟楊。他不太在意,老老實實坐回板凳上,正巧喬臨扭頭,便隨口問:「演員殺青不用離開劇組嗎?」
喬臨推了推眼鏡:「沒別的工作也可以不離組。」
原來是這樣,一直以為演員殺青就得離開劇組了。
張深恍然,又閒聊了兩句,喬臨就準備工作去了,劇組上下都在忙,獨獨剩他一個閒人。
一個小時後電影開拍,張深卻沒像以往那麼入神,盯著攝像機里的畫面,有些神遊。他通常這樣看一天,一幕不曾落下過,唯今天奇怪,每次到黎醒特寫的時候,心都會不受控制地跟著一跳,或抽動,或如萬蟲啃咬,難以專心,難以忍受。
攝像機里的畫面不斷更迭,場記板打下過無數次,演員和場景也換了好幾波,他們從清晨拍到午後,除了兩餐都在工作,在經歷一上午拍攝後,劇中老牛的飾演者也緊跟著殺了青。
中場休息的半個點裡,黎醒默了二十分鐘戲,然後忙裡偷閒,趕在開拍之前,跑來和張深說了句話:「深哥,你早上偷看我了吧?」
張深心頭虛跳一下,故作淡定地深瞥他一眼,挺不想接這茬的,可又不忍讓話掉地上,說:「光明正大看的。」
黎醒呆滯兩秒,掩唇低笑了好幾聲,說得頗為黏膩:「那就多看看我。」
短暫幾分交談,黎醒斂下輕快神情,重新站回了布景中,等待一聲令下進入狀態。
淺聊了幾句,張深心裡的躁動被平復了不少,沒了上午那股入不了神的勁兒,又恢復到了以往狀態。
下午拍的戲多,也很集中,前面都多多少少有些波動起伏,但最波折的還是最後一場大戲,整場幾十個鏡頭,演員多場景多,是個大工作量。
這場戲講的是小五父親的離世,讓本就破裂的家庭徹底分崩離析,母親朱英沉醉於打牌,小五心如死灰選擇輟學,討債人上門逼迫,母子倆處境艱難,在逃避債務的陰影下苟活,最終朱英無法忍受,拋下小五獨自離開。
[《伢兒》第三十五場,第三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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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凌晨一點了,門外的牌局卻絲毫沒有散場的打算。
房間沒關燈,小五蒙在被子裡,牆壁和門無法隔絕的聲音,這棉絮被子更是無用。他蜷縮著身體,每次困意浮出,都會被一聲聲喊叫攪沒,即使睡醒也會被麻將碰撞的聲音驚醒。
從父親死後,他有半個月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母親打牌不分時間,經常通宵至天明,天亮散場休息幾個小時,下午繼續開場。
一宿過去,清晨雞鳴時,外面終於散了場,隨著大門緊閉,客廳又響起朱英的罵聲。
「又他媽輸了一宿,老娘遲早讓這幾個逼|養地把錢輸回來。」朱英啐了口,嘴裡念念有詞地推開小五房門,不爽地說,「睡你|媽睡,起來把衛生收拾了。」
朱英每次輸了錢就這樣,跑到小五的房間裡發瘋,要麼罵兩句解氣,輸急眼了就直接拎椅子進來打人。
小五懶得搭理這個瘋女人,掩著被子悶聲回:「滾。」
「他媽了個逼,你敢罵我,我是你媽!」朱英兩步上前,一把掀開被子,用力揪著小五的衣領,將他拖到床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五忍夠了,用力揪著衣領地揮開那隻手,從床上彈起來將朱英撂倒在地,單腿壓在她半個身上,惡聲警告:「別在我這兒發瘋,真要動手,我看是誰不想活了。」
朱英被制住動彈不得,憤怒地瞪大眼睛,伸手毫無章法地亂撓。小五被撓的身體鬆動,她當即掙脫桎梏,迅敏一腳將小五踢倒在地,騎坐在柔軟的肚子上,單手掐著他的脖子。
小五被掐得喘不上來氣,沿脖子往上,整個頭都憋得通紅,眼珠子都冒出了血絲。
「反了你了,打我?」朱英絲毫沒打算鬆手,使著狠勁,邊說邊又啪啪扇了小五幾個巴掌,揚聲質問,「誰死誰活?說話啊!」
氣息逐漸稀薄,小五缺氧失力,大腦變得混沌不堪。他咬緊後槽牙,趁朱英手稍松的時候,拼盡全力把人從身上掀開,在她沒反應過來,反客為主,大手勒住她的脖子。
小五沒使力,只制住了朱英的行動,她的眼中就已經閃過了驚恐,他惡狠狠瞪回:「我告訴過你,別惹我。」
朱英強裝鎮定,掙扎地動彈了兩下無果,譏笑:「行啊,隨了你老子,打我啊,打死我!讓大家都看看你們爺倆,一個家|暴老婆,一個乾脆要|殺|了親媽!」
手如觸電,小五霎時收回手,朱英更加得意地大笑了起來,反覆重複著打死我啊,跟你老子一樣的敗類,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