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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將心裡憋的火罵出來後,小五扔下面帶怒色的朱英,轉身一走了之。
小五出門的時候看了眼表,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他怕陳雙等急了,一路朝著吊橋狂奔,中間撞到過好幾次行人,還岔了氣。
終於在十分鐘後抵達了吊橋附近,小五顧不上整理自己狼狽的模樣了,疾步繞到吊橋上。
吊橋和往日一樣堵車,長排的車輛將道路擠得沒有空隙,也和往日不一樣,靠近橋欄的位置人山人海,還圍了四五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占了整整三條車道。
小五站在橋頭,警笛轟鳴和救護車長響混在一起,滾進了耳朵了。剛經歷過的事件,使他對警車畏懼,下意識駐足。
橋上出了事故,不知道陳雙還在不在哪裡等著。
心底的焦急壯了膽,小五湊到扎堆的人群里,尋覓陳雙的蹤影。人群中有人感慨唏噓,有人遺憾痛心,聽了滿耳朵,也沒找到陳雙。
他奮力擠到前面,想看看對面有沒有要找的人,第一排視線極佳,能將一圈人的樣貌都收入眼底,也能將事故中心的全貌,攬入眼中。
那無疑是場極其慘烈的車禍現場,被圍著的地方,有著一輛車那麼大片的血泊,將一層薄雪都浸紅了。中間躺了個男生,年紀不大,沒了生氣的白皙臉龐與血痕緊貼,身上的白色羽絨服,淺色牛仔褲和米色棉鞋也已經被血浸染變了色。
小五看清倒在血泊里的人後,瞳孔猛縮,難以聚焦,耳邊人聲變成拉長的鳴叫,刺耳又尖銳。他不敢置信,失神般連連退後,撞著人,踩著人,被罵了也權當沒有聽見,一退再退,然後被藏在積雪裡的台階絆的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他不顧寒涼,蹭著雪面退到遠離事故現場的橋頭,以背抵橋欄,雙手緊扒著地面,炙熱體溫將掌下薄雪融化,隔著雪水用指頭撓柏油路。
血泊躺著的人,是陳雙。
十指連心,鑽心的疼痛也未能讓小五找回知覺,反覆幾次,指甲磨掉大半,皮肉綻開,血滋滋冒出。
警笛越叫越響,占據了整個聽覺神經,小五跌在地上渾身顫抖,心臟跳得異常快,好像要闖出身軀,恐慌與害怕將所有理智吞噬,四肢灌了鉛,他喪失了上前辨認的勇氣,用盡所有力氣逃離了吊橋。
小五跌跌撞撞走到護城河,走到屬於他們的秘密基地。這裡還是那樣靜謐,只不過多了些不一樣的景色。
寬平雪地,以白雪壘山川河流,以漆墨繪萬里征途,將祖國的錦繡河山鋪畫在自然天象留於的痕跡上。
這是給陳雙準備的禮物,一幅屬於中國的山河圖,既然要闖出這片天地,那就去見識這天地浩大,翻三山五嶽,去草原奔馳,入大漠週遊。
披星戴月,與這大好河山相伴。
小五抱膝而坐,視線落在山河圖上,腦中不斷閃回著車禍場景,放大著血泊里那張臉,萬千情緒浮出。每一次閃回就如剮肉般疼,他痛得難以呼吸,眼睛乾澀滴淚不出,喉嚨也失了聲,張開嘴僅剩吐息。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去晚了,為什麼非要在橋上相會,為什麼……!
小五爬起來,發瘋般將用心準備的禮物毀了個徹底,看著一片狼藉,趴跪在地上,發泄地用拳錘雪地,身心之痛卻並沒得到緩解。
他崩潰跪坐在地,抬起右手揪起位於心口處的衣服,緊緊的團在掌心,另一隻手用力抓著頭髮,染了血跡的十指骨節泛白。
小五大張著嘴急促喘息,壓抑在心底的痛苦無法得到宣洩,他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再一個,連著好幾個,將兩扇臉都打腫了才罷休。
他咬破手掌代替眼淚,啞聲長嚎,扯得嗓子生疼也沒停下,飽受凌虐的聲帶不堪折磨,發出了如老舊機器重啟的聲音,沉厚刮耳,難聽至極。
這段飽含情緒的嘶聲號啕持續了近十分鐘,小五將心底所有的痛苦全部以折磨自己的方式,發泄了出去。
聲音停下,小五終於失去了所有堅強,盔甲散落,他潰不成軍,抱頭蜷縮在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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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場全鏡拍攝完畢。
張深終於敢呼吸了,從這場第一鏡開始,只要場記板打下那刻,他就不由自主地屏息,有時候甚至中場休息,都忘記了呼吸的事兒。
喬臨這次沒有任由黎醒出戲,叫工作人員去把人從雪地里扶了出來,這天雪地里冷,剛才拍的也久,再待會兒真能凍壞。
黎醒身上披著烘乾的羽絨服,被許常安和兩位工作人員簇擁著走出場景,整張臉還是沒有血色,雙眼通紅,蒼白嘴唇裂了兩道口子,上面還有血跡,這場戲至少用了十成的力氣。
張深一眼不眨,像每次看影中人從畫面里走出來,從小五蛻變成黎醒,看他一步步從那個荒蕪之地,回到熱鬧的片場,然後走向自己,低聲咬耳,叫一聲深哥。
黎醒步調與以往一樣,不曾快也不曾慢,經過張深身邊時,只輕掃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抬腳離去。
張深驟然回頭,四目不再相接,只餘一個背影。
第 25 章
這副樣子,今天瞧見過好多次了。
這一天下來,黎醒對張深都這個態度,能避則避,看見了也要裝瞎,再沒了以往熱絡。
他想不出所以,但卻不會任由別人戲耍和冷眼,亦耐不住那份性子等,他向來都是主動出擊的那個,不明白的,那就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