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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張深抽動兩次不成,索性放棄。他看不清腳下,只能感覺到棉簽在摩擦血肉,動作不重,很小心輕柔,弄得有些癢。
很陌生,是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就像心裡一片貧瘠的土地,被人小心挖開,埋了顆種子進去。
「玻璃渣。」黎醒塗著藥的手停下,托著一寸極小的玻璃碎片舉到張深眼前,隱忍又克制的開口,「它扎在你的血肉里,沒感覺嗎?」
別人硬,張深就會更硬,當即沒了好臉,飛快抽回腳,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回:「差不多得了。」
按理如此朝夕相處近半個月,到不了摯友,也可以是把酒言歡的好友。可兩人現在的關係說不上好,又說不上疏離,處於極其尷尬的位置。
事不過三,黎醒好歹也是被眾星捧月的人物,就是再敬著他,被這麼一說,也不好意思再有所動作了。
果然,黎醒肩脊鬆弛下來,緩緩收手,將東西裝回醫藥箱,語氣難查情緒:「深哥睡吧,晚些我叫你。」
張深這人就這樣,生來冷情,自由隨性慣了,對人際交往的感情很遲鈍,說什麼做什麼全由著本性,今天卻破天荒的有了不知好歹的內疚感,那感覺短暫持續一瞬便徹底消失。
他跌回床中,被子蓋過頭頂,陷入夢鄉。
再睜眼,夜幕已然降臨,窗外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點著暖燈,長巷甬道上橫掛了串串燈籠,紅黃光影交錯,看起來溫馨舒適。
一覺醒來,兩人之間詭異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成了平時相處的常態。已至午夜,現在出門,到了看流星的地方,時間正好差不多。
村子外沒有路燈,濃黑墨雲壓頂,行路全靠微弱月光照引,壓根看不清腳下田埂朝哪個方向曲折。張深行走如常,腳程不曾慢,步履不曾跌,比白日裡還快些。
黎醒就不行,走的頗為艱難,兩步便打個晃,幾次險些扎進田地里。張深放慢腳步:「跟著我走。」
「深哥看得清?」黎醒跟上去,追踩著張深的步子走。
張深搖頭:「能分辨。」
「還有這種本事?怎麼和小貓一樣。」黎醒低低笑了兩聲。
張深不接受:「有我這樣品種的貓嗎?」
「猞猁。」黎醒點評。
張深無言,誰家管猞猁這種中型猛獸叫小貓,黎醒是中俄混血嗎,行事這麼戰鬥風。
村外三里地以外,有一片空曠平原,視線開闊,抬眸便將整片星空收進眼底,是極佳的流星觀賞地點。
他們到的時候,空地上已經坐了好幾堆人了,還有帶著天文望遠鏡來的,專業設備還不少。好幾處較為舒適的地方都有了人,尋了一圈後,選在了最偏的斜坡上,雖不如前列視線好,但也足夠。
兩人席地並肩,隔著一拳的距離,觀人間星河。郊外的夜空,雲薄稀疏,滿天星斗,璀璨惹人眼,是繁華城市中見不到的景象。
「深哥。」黎醒突然側頭。
張深「嗯?」了聲,追問話音還沒脫口,一聲聲驚呼徹底蓋住了交談。他聞聲尋去,夜幕下,流星閃著輝光划過,打破夜晚的沉寂。
緊接著,無數白光掠過,如疾風驟雨,傾斜而下。
「自然天象,令人著迷。」張深捨不得移開眼,感嘆道。
黎醒點頭,卻說:「很美,可惜轉瞬即逝,如煙火一樣。」
張深怔愣,心臟鼓動,溯回至多年前奮筆疾書的夜晚。夏夜正好,他敞窗而坐,聽蟬鳴雨聲,書滿腔熱忱。在那個夏天,他完成了人生的第一部作品《潮聲》。
張深偏頭看黎醒,光線忽暗忽明,照在那張完美線條的側臉上,人心添了幾分悸動。他接上剛才沒問出的話:「剛才喊我,什麼事情?」
「時間真快,馬上開機了,之前你問我主角叫什麼。」黎醒沉默兩秒說,「叫小五。」
張深想起這茬,剛開始寫時問過主角叫什麼,黎醒不答只說等等再定,原來只是時候未到。他念了兩遍,問:「家中第五的五?」
黎醒轉回來,雙眼直勾勾盯著他:「五月出生的五。」
第 15 章
去湖北的前一天,張深接到了兩通電話,張明尋和談鳴葉一人一通,掰開了也就那幾句關心的話,倆人太能絮叨了,他煩說,我是三十歲,不是三歲。
一句話把倆人說熄了火,耳根清靜了,不過張深也沒完全占上風,沒拗過談鳴葉的堅持,帶了個助理一起去湖北。
去的地兒是荊州一處偏僻的鄉鎮,這兒不比影視城,條件有限,劇組給安排的酒店並不舒適,隔音很差,床單被罩上還帶著絲潮意。張深不挑剔,把帶來的小箱子往房裡一扔,收拾都懶得收拾,躺在沙發上躲懶。
主要拍攝地在鎮附近一處筒子樓,前些年政策下來說要拆遷,就讓原居民們都搬走了,結果挨到如今也沒動工,這片也就徹底荒廢了,整個村鎮上空無一人。
雖說沒人管了,但該走的流程一點也沒落下,劇組申報了好幾次,才得了在這邊拍攝的許可。
開機儀式定在正午,挑了影片第一幕的地方舉行,劇組所有人員都到齊了,百來號人,陣仗不小,從工作人員到演員,個個都是專業能力足夠強的。
流程是娛樂圈人人都熟悉的一套,燒香拜神,供豬頭肉,掀紅布,求個吉祥兆頭,願拍攝順利,氣運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