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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7:12 作者: 南窗雀
話音落下,車門被砰地一聲砸下來,關得嚴嚴實實,和外界隔斷了聯繫。
張深從車窗看了眼,黎醒已經朝小區走去了,只留下一個背影。他收回了視線,腳踩油門駛出千景門口。
身後,黎醒在聽見轟鳴聲後,轉身透過瀰漫不散的尾氣,看著那道紅色光影遠走,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他仍然插兜站著,看著黑不見盡頭的街道口,沒有動地方。直到一道煞風景的鈴聲響起,他才動了動胳膊,從大衣兜里將手機拿出來。
來電人是任少絳,他的工作室合伙人兼好友,倆人認識快五年了。
「什麼事兒?」黎醒眯著眼睛,確定這條街區徹底沉寂下來,才收回視線。
對面那邊先傳來的不是人聲,而是喧鬧的音樂,黎醒一聽這背景音就知道任少絳是在酒吧,果不其然那頭開口了:「你忙完沒?我去接你來WK喝一杯啊。」
「到家了,玩你的吧。」黎醒說。
「到了?大門口等我。」任少絳說完就掛,完全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黎醒太知道任少絳這說風就是雨的少爺脾氣了,拿他沒招,心知道就是現在裝沒聽見進家了,一會兒任大少到了,也得闖到他家來掀被子。
何必還費勁,黎醒乖乖兒地站在門口等了會兒,差不多一刻鐘後,一輛灰色的奧迪停在了路口。
黎醒走過去拉開副駕駛,和車裡的人打了個照面。
任少絳長得不算出挑,但也是個帥模子,別看一整個風流浪蕩子,全身上下都透著少爺毛病的樣子,其實他是個手腕厲害著的人,完全遺傳了家裡經商的腦子。
「你打車回來的?」車起步了,任少絳問。
黎醒沒回,閉著眼倚在車窗上裝睡,任少絳用餘光看了眼,沒好氣地數落了兩句,腳下的油門是一點都沒松。
WK是任少絳好友新開的酒吧,占地位置不算好,偏僻,但是人卻不少,因為這是專門供給北京城富人圈的,來這兒的不是富二代就是明星。
酒吧昏暗光景下,嘈雜的音樂震人心脈,絢爛燈光映照在舞池中扭動的人群身上,角落沙發人影堆疊,觥籌交錯間,曖昧潮汐浸透麻痹的神經。
這是光鮮亮麗下物慾橫流的常態。
黎醒無法果決回答不喜歡,他也只是個世俗的常人,偶爾也需要燈紅酒綠來躲避自己,麻痹神經,但他不沉迷於此。
今夜是個很適合享受酒精鑽入神經,買醉的好時候。
任少絳知道黎醒,特意定了個二樓角落的包間,安靜,能讓人沉下心來。
他找服務生要了兩杯特調的威士忌,遞給黎醒與他輕碰:「怎麼樣,談下來了嗎?」
玻璃相撞發出清脆足以喚醒人神經的聲音。
黎醒拇指掃過杯口,將滿杯的烈酒一飲而盡,任由喉嚨被灼燒得發疼,看著空了的杯底,聲音暗沉:「嗯,談下來了。」
任少絳猛地把杯子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砸得兩人心都跟著跳了起來。他眉眼間的興奮藏都藏不住,不敢置信的吐氣:「牛啊你,那可是張深,你居然把張深的版權談下來了!」
誰道不是?
那可是張深,多少人踏破門都求不來的人,居然要答應了給他寫書。
酒精浸入了五臟六腑,快速攻占著他的每一條神經,最終連大腦的防禦也被破解,城池陷落,他甘願做酒精的俘虜。
黎醒捏著玻璃杯,指骨泛白,對著掌中之物,用無人能聞的聲調吐息:「抓到了。」
第 4 章
張深幾乎是一路逃回的,隔著將近十五公里的距離,踩著油門僅用了不到半個點抵達家中。
車庫有幾盞自動感應的小夜燈,剛開始聽見動靜亮了片刻,往車裡打了點光。現在因為久無聲音,又逕自熄了火,留了一室烏黑。
黑暗能讓人冷靜,也能讓人失去冷靜。
此刻張深是後者,他解開安全帶,隨著卡扣鬆動的聲音,身上緊束的無形枷鎖也跟著四分五裂,化成粉末消失。
強裝的鎮定至此徹底瓦解,張深整個人如脫力般倚靠在駕駛座上,神經麻痹消失,逐漸清明的腦子裡不斷閃回著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他見到了黎醒,真真切切的黎醒,不是電影裡的人物,是活人。他們還握了手,黎醒的手很燙,溫度灼人,只是回想體溫都會跟著升高。
坐了一輛車,同處過一個空間,交談過,黎醒還叫了他哥,把他的萬千思緒徹底攪亂,簡直犯規。
做的樁樁件件,都是從未想過的。
他們不處一個圈子,不在一個高度,明明是分隔兩個世界的人,原以為此生不會相識,不曾想兩條互不相干的線,會纏繞在一起。
張深怎麼能不亂了心?
那可是黎醒,張深看著黎醒從出道至巔峰,看他成長蛻變,青澀褪去逐漸成熟,看了六年,這六年裡為他寫了十餘本書。
他終於知道別人說的追星成功是什麼感覺了,是初見平淡,分別後卻回味悠長,如同品了上好的紅酒,入唇時未覺,滾進了喉嚨才覺醇香怡人。
是神經興奮,身體輕的如雲中漫步;是即使不知如何應對飲酒後的失態,卻仍舊不肯罷休地想要一杯杯品嘗,直到將這瓶紅酒飲盡,見底空瓶。
張深在車庫待到了十二點,連抽了兩根煙,將那躁動又擾人的心緒徹底平復下去,才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