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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4:49 作者: 澤上
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他從床上起來,穿上最厚的衣服,然後告訴爺爺自己出門一趟,很快會回來。
剛打開房門,室外寒冷的空氣呼嘯著落在臉上,沈淵有些舒服地呼了呼氣,腦袋也有了片刻的清醒。
害怕一腳踩空,他慢慢地下了樓,人們將積雪掃成堆,旁邊是小孩子們堆的雪人,身上還插著一把破舊的掃帚,臉上刻著不太流暢的笑。
他燒得難受,就彎腰在地上捏起一團雪放在額頭上降溫。
深刻的寒意貼上額頭,額上滾燙的溫度開始下降,似乎沒那麼暈了,視野也慢慢清晰了起來。
沈淵趁著清醒連忙往外走,他不敢騎車,只能步行去找趙德元。
那條一直覺得不遠的路也變得漫長,沈淵一遍遍地從路邊撿起積雪放在額頭上,化掉的雪水流到臉頰,他從口袋裡掏出紙擦過,又擋在眉眼上。
雪團的作用越來越微弱,呼吸逐漸沉重發熱,臉上燒的耳朵都在發燙,雙腳卻冷的像是泡在冰水裡。
視線又開始模糊,沈淵閉上眼在路邊的樹上緩了緩,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呼吸都慢了許多,視野消逝的越來越快,黑暗從四周湧來,晃晃悠悠的將他的視野全部侵占。
分明是一望無垠的雪色,可他眼前發黑什麼也看不見,身體也似乎到了極限。
腿上一軟,他滑坐在地。
撐著身體的手上按緊了地上的雪,也不覺得冷,意識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是混沌的,沈淵想從地上起來,掙扎著動了動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
腦袋更昏了,動著發軟的手,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尉殊的電話。
那是,現在唯一可以讓他依靠並展示脆弱的人了。
對面很快接通,他聽到尉殊的聲音,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很模糊。
不知道尉殊在說什麼,耳中像是有什麼阻隔著人聲,沈淵動了動嘴唇說:「安定路……」
只說了三個字,耳邊似乎是尉殊急切的聲音,然而沈淵聽不到了。
沈淵徹底暈了過去。
尉殊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接到沈淵的電話,他聽到了沈淵沉重的呼吸,還有他幾乎要抽著氣才能說出來的「安定路」三個字。
單從呼吸,尉殊就能猜出來沈淵出事了。
電話沒有掛斷,沈淵卻沒了一點聲音,尉殊的心卡到了嗓子眼,捏著手機下樓,一路跑出小區打車。
「安定路,師傅麻煩快一點!」
師傅踩了一腳油門,問:「安定路哪兒?」
尉殊著急地盯著前面,有些慌亂的煩躁:「你把我放路口就行。」
找到沈淵的時候,他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還好頭落在樹下的雪堆上,雙眼緊緊地閉著,冬日的風呼呼作響,這條有些孤僻的小徑上只有他一個人。
那是尉殊從未見過的脆弱,沈淵一個人倒在路邊坐在雪上,一隻手還捏著手機垂在一邊,整個人透著一股要燒出來似的紅。
孤單又狼狽,讓他十分心疼。
捏著手機的手明顯沒什麼力氣,順勢滾了一下,尉殊眼睛一紅,上前摁掉了手機通話。
拿過他的手機裝進衣兜,他蹲下想將人從地上拉起來,然而他只是動了一下,沈淵的腦袋就撞在他的脖頸上。
滾燙的溫度在頸間散開,尉殊整個人都驚了:「這麼燙!」
顧不上再多,尉殊將人從地上拉起來背著,喊了車就往醫院走。
沈淵進了急診,醫生告訴他,沈淵發熱燒到了43℃,還有點低血糖。
緊急降溫後,輸了液。
尉殊就守在一邊,給他辦理手續,又給他看著打點滴,視線緊緊地鎖著他。
那個剛毅又堅韌的少年安靜地躺在床上,落拓的臉上泛著病氣,白的像紙,又像是窗外雪色。狹長的眼瞼輕輕地閉著,上面能看到淺淺的青色,透出疲憊。
慢慢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感受著比剛才低了一點的溫度,尉殊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又坐近了些,耳邊傳來少年淺淺的呼吸,那個只用眼神就能震懾承裕混混,承裕人人奉為校霸的沈淵,此刻,溫和的像只窩在暖爐邊酣睡的貓。
從衣兜里掏出手機,尉殊看著沈淵早上發給他的消息。
最後一行是兩個字——沒事。
尉殊看向他,敲著手機也發了兩個字。
-騙子。
*
沈淵掀開有些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旁邊的尉殊,有一周沒有見到的人。
嗓子啞到了極致,又有些乾澀,沈淵開口問:「幾點了?」
視線從藥瓶上收回,看了一眼沈淵,尉殊說:「快兩點了。」
沈淵一愣,一下子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就要下床:「不行,我要回去。」
爺爺在家裡,他必須回去。
尉殊當然知道他想要回去是為什麼,可是他自己都掛著水能做什麼,他說:「我送你回去。」
沈淵愣了一下,第一時間拒絕:「不用了。」
尉殊看著他,也不生氣,眼神示意他手上的針頭,不慌不忙地問:「你要怎麼舉著這個回去,還有兩瓶藥,你自己換?」
沈淵沉默,盯著尉殊的眼,將那句不掛了吞回了肚子裡,沒有說出來。
恰好到了醫生查房的時間,剛進門抬頭就見掛水的病人坐在床邊,有些不悅:「亂動什麼呢,想再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