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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44:49 作者: 澤上
    尉殊一怔,尉尉,這是他們小時候的叫法了,上了初中就不怎麼喊了。因為那些課本的怒氣突然被這一聲尉尉給拍散了,邵嫡雖然看著欠欠的不靠譜,可也確實是個桀驁的小少爺。

    邵氏嫡系,一出生就帶著燕城上流圈的所有注視,他哪裡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他是被人端在金湯匙里捨不得碰一下的寶貝。小少爺出生,邵家老爺子更是直白,落筆就寫了個嫡字,取名邵嫡,態度明晰。

    不過小少爺雖然在金湯匙里長大,脾氣也不怎麼好,但是意外的十分聽他的話。

    「怎麼了。」他問,他不知道邵嫡會遇到什麼問題這麼無助。

    邵嫡正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沒有去學校,心亂的要命。他覺得自己不對勁,他好像……喜歡男的。

    他好像喜歡柏昀。

    「不敢說。」邵嫡悶聲開口,他不敢說,他怕尉殊也會怕。

    邵嫡知道自己脾氣算不得好,可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尉殊,他最不想失去的,除了那個他好像喜歡的人,就是尉殊。

    他記得清楚自己怎麼和尉殊認識的,當時他剛轉學,上一個幼兒園因為他太皮,還一直欺負班上的孩子,那些孩子的家長聯名舉報不讓他待了。

    他習以為常的轉學,沒什麼大不了,燕城學校多的是,轉到另一個學校他照樣囂張,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有人跟在屁股後面幫他處理麻煩,他什麼都不用管。

    因為他姓邵。

    第一眼看到尉殊的時候,邵嫡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姑娘,尉殊小時候和現在一點不同,軟軟的,乖乖的,皮膚打小就很白,還長得好,怎麼看怎麼像個小姑娘。

    要不是校服是小短褲不是裙子,他都不會想這人是個男孩。

    小孩子愛玩,經常聚在一起,可尉殊不同,他好像習慣了一個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翻書,沒有同桌,沒有玩伴。

    可是後來他發現了,不是尉殊習慣的一個人,而是這個班上的人習慣地遺漏他。

    他明明在這個班裡,卻像是被所有人忘記。

    因為就算是他,喜歡欺負別人還是會有健忘的小孩拉著他一起玩,可那個時候小小的尉殊就像是不能觸碰的壁壘,他的名字也像某種不能言語的詛咒,他們不會喊尉殊的名字,更多的是——他。

    「因為他生病了。」

    「媽媽說很難治的病。」

    「爸爸說我不聽話也會得那種病。」

    「他吃的藥比我吃的糖還多。」

    小孩子們這樣說。

    小少爺第一次見到行走的「很難治的病」,他以為這種人就只能躺在醫院裡等死,可尉殊沒有,他只是吃著需要分五六次才能咽完的藥。

    安安靜靜的受排擠。

    在班裡的時間長了,他又開始覺得他可憐,於是上前板著臉,近乎施捨地問他:「要和我一場玩嗎?」

    那個坐在角落裡安靜翻書的孩子手上一頓,書面上落下一截摺痕,然後對他揚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比學校花園裡剛開的花還好看。

    桃花眼很大,像夜晚天窗的玻璃,灑滿了細碎的星光,臉上細軟的絨毛溫柔地鍍了個邊,只是眼周很紅,但照樣好看。

    尉殊——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孩子,現在也是。

    那個眼裡帶著水汽,眼睛紅的像兔子一樣帶著不可置信的感激眼神,他可以記一輩子。

    後來他再也沒轉過學,因為他是小尉殊唯一的朋友。

    他不能離開。

    他喜歡的柏昀是獨一無二的,尉殊更是。

    何況……尉殊曾代他受了多少委屈。

    *

    起身將嘴裡沒有化完的糖吐進身後的垃圾桶,尉殊握著手機出了教室,他能感受到邵嫡語氣里的茫然無措,從未有過。

    走到三樓樓道,尉殊站在牆邊輕聲說:「別怕,你說。」

    耳邊是尉殊刻意壓低的嗓音,邵嫡突然眼睛一酸,可聽著這個聲音,突然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因為他知道,尉殊永遠會站在他這邊。

    側了側看向窗外,湛藍的天色映入眼帘。

    他和柏昀,會不會也像他的視線一樣,安穩平坦地走到最後。

    即便他知道,天空離他很遠。

    沒有喊殊哥,邵嫡開口,語氣似乎很平和,「尉殊,我……好像喜歡柏昀。」

    尉殊放在耳邊握著手機的手一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喉嚨動了動,他聽到自己說:「沒事。」

    耳邊是尉殊清淺的呼吸,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可為了那句輕描淡寫的沒事,等再長時間都好。只是邵嫡還是一字一句地問:「我是不是病了。」

    「沒有。」尉殊回的很快。

    尉殊不確定聽到邵嫡那句時自己想的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緊了一下,心臟像是被誰抓在手裡揉捏,輕微的痛苦中還有莫名的不安心虛,可他清楚自己對柏昀沒想法,對男的……

    思緒一停,尉殊腦中一片空白。

    沉默,尉殊終於知道了自己哪裡不對勁,因為邵嫡說完後,在長久的沉寂里,他好像也在心裡似有似無地念了一聲,我好像喜歡……,那個快速閃過的人是誰,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所以那句快速的「沒有」到底是給誰說的,邵嫡還是他。

    或許是說給他們兩個人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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