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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54:32 作者: 鬼丑
    他的反應有些僵硬,因為不知道怎麼讓管天任今晚不要來。只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這麼大了,別跟哥哥睡了。」

    弟弟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白牙,道:「放心,我晚上不跟你睡。」

    現在季劫聽季遠說得每句話都深有內涵,沉默地靠在牆上,頓了頓,從門口讓開,放季遠進去。

    季遠把被子放到床的下半部分,也不蓋,只用腳踩著。他仰躺在床上,額前的頭髮背過去,露出少年光滑飽滿的額頭。

    季劫看著季遠,莫名想起了小時候的他,於是躺在他身邊。

    兩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季劫以為季遠已經睡著了,才聽到弟弟開口。

    弟弟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講一個童話故事。

    故事裡有桀驁不馴的惡霸,有脾氣暴躁的老巫婆,有身份神秘的超人,有愛哭的鼻涕蟲小鬼。

    季遠緩緩說道:「惡霸不喜歡鼻涕蟲,經常欺負他,把他推到泥巴里。鼻涕蟲的父母工作很忙,以為他是喜歡玩泥巴,沒在意。只有超人抱起鼻涕蟲,幫鼻涕蟲教訓他。超人說,無論是誰欺負你,為什麼欺負你,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季劫沉默地聽著。他覺得這時的季遠才真的是意味深長。

    季遠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繼續說:「然後鼻涕蟲上了學,遇到老巫婆。老巫婆不願意傾聽鼻涕蟲的內心,經常對他施以精神暴力。超人害怕鼻涕蟲被孤立,跟不上進度,對鼻涕蟲吼,用小尺子打鼻涕蟲的手。」

    「……」

    「鼻涕蟲害怕啊,他以為超人不愛他了,以為超人不會再站在自己那邊。」

    「……」

    「鼻涕蟲發現,超人不是萬能的。超人遇到了許多煩心事,超人會在夜晚默默流淚,超人忍耐著別人承擔不了的壓力。」

    「……果果。」

    「鼻涕蟲很愛超人,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超人不再愛自己。」季遠說著說著就哭了,「超人肩膀上壓著太多東西,要出國的鼻涕蟲,患病的老父親,什麼都不會的母親。沒人能替他分擔,超人只能咬牙,一個人堅持。」

    「……」

    「但是現在好了。」季遠吸吸鼻子,說道,「超人找到了能陪著自己的人。鼻涕蟲想說,無論超人選擇怎麼樣的人生----」

    「……」

    「他都是鼻涕蟲心中的,巴斯光年。」

    那天下午,管天任在季劫與季遠裡應外合的幫助下,順利跪在家門口,並且在跪下的五分鐘內,季家父母就出門,正巧撞到了跪在這裡的管天任。

    季媽媽本來想回身鎖門,一看見管天任突然愣了,就在這時季劫衝出家門,眼睛看著父母,屈膝,在管天任身邊,向他們跪下。

    之前季媽媽曾經說,季劫性格執拗,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不會對任何人下跪。那時恨季劫的不懂變通,不懂用這種方式向父母撒嬌。

    可現在季劫真跪在自己面前,季媽媽也恨,恨得咬牙切齒。

    季媽媽用力拽季劫的肩膀,不顧形象地大吼:「你給我滾回家裡去!」

    然後推管天任,說:「你怎麼又來了?」

    季劫和管天任都不站起來,無論季媽媽怎麼拖拽,季劫就是不起來。

    最後還是季文成看不下去季媽媽的指甲把季劫肩膀留下道道紅痕,才說:「老伴兒,行了。你別把季劫臉給抓花了。」

    季媽媽一愣,猛地鬆手,看見季劫肩膀上的血口子,結結巴巴地說:「季劫,媽媽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季劫搖頭,說:「不疼。」

    季劫從小就不會跟別人說『疼』。兒子這麼大了,反而被自己傷害。季媽媽捂著嘴忍淚出門,垂頭喪氣地跟季文成說:「……我是不是要更年期了啊?」

    季文成看著妻子,沒說話。

    「怎麼無緣無故就生氣呢。」季媽媽唉聲嘆氣,「季劫那麼乖。我怎麼能對他動手……」

    都說女大十八變,其實男生也是這樣。單看十五六歲的季劫,都說他叛逆跋扈,誰能想到季劫那麼有擔當,在家裡出事後撐起家裡的重擔,而且一撐撐這麼多年?

    誰能想到,季媽媽會用『乖』這個形容詞來形容他?

    季媽媽一想到季劫,心臟就又酸又痛,忍不住哭起來,對季文成說:「要是真跟了管天任。咱們的季劫,咱們的季劫該怎麼辦啊?」

    季文成撫摸妻子的頭髮,沉默了許久,說:「這麼多年了,你還沒看出來?不是那個人的話,季劫估計一輩子就是自己一個人了……」

    「……」

    「如果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我覺得天任沒什麼不好。」季文成微笑著,對妻子說,「他會照顧好季劫。你知道嗎?天任看季劫的眼神。跟你當年看我,一模一樣。」

    讓季劫驚訝的是,自己和管天任的事情,最先表示同意的是季遠,然後是季文成。

    以前季劫怕季文成心臟受不了,總不想跟季文成提這件事,一談到管天任就往別的地方轉。

    那天跪在地上,季劫也是忐忑,怕季文成受傷,眼睛一直盯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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