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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54:32 作者: 鬼丑
失眠非常不好受,那種難過的感覺在夢中還在持續。
季劫夢到自己的童年。他忘了自己那時有多大,只知道站起來到季父腰間那麼高。
幼時的季劫身體不好,非常容易生病,有時半夜突然驚醒,同時劇烈咳嗽,咳到吐出來都無法停止,而只要咳嗽,第二天肯定會發燒,溫度遲遲不能降下。
那年季父的事業還沒有日後那般發達,沒錢請私人醫生,每次生病都要請假帶著兒子到醫院輸液,時間長了,季劫臉色越來越蒼白,人也慢慢瘦下去。父母為了季劫打聽無數偏方,無論是多麼不情願喝下去的中藥,在父母的強迫下,季劫也只能勉強吞到腹中。
直到有一天一位醫生漫不經心地對季父說:
「如果總發燒,就多喝點酸奶、果汁什麼的。以後每天早上喝牛奶,可以增強免疫力。你家孩子這麼虛弱,不要再吃藥了。」
這句話對季劫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他極為厭惡喝牛奶,寧可吃中藥都不想嘗奶的味道。
但季父深以為然,覺得季劫之所以一直生病就是因為挑食。於是他出了醫院就帶著季劫逛商場,讓他自己在保鮮櫃前挑選。
夢中的季劫忍不住抖了一下。直到現在他都很討厭超市里敞開的保鮮櫃。那種冰冷、寬闊,給一個孩子帶來了無邊無際的絕望。
年幼的季劫搖頭,說不要,季父臉色陰沉,隨便挑了兩瓶最貴的牛奶,扯著季劫回家。季劫被拽得身體向前傾,幾乎要摔倒。
在車上季父就把牛奶打開,灌到季劫的水杯中,讓他喝。季劫手拿著水杯,把牛奶都捂暖了,也沒喝下去一口。
季父氣結,回家後二話不說把季劫帶到餐桌上,水杯放到他面前,盯著他,用命令的語氣說:「喝。」
「……」
「季劫,我生氣了。」
「我不……」季劫還沒說完,季父就拽著他的後頸,強迫他張嘴、仰頭,整個人幾乎被凌空抓起。
「喝。」季父語氣冰冷,眼神里是難以掩飾的憤怒。
季劫用力掙扎。那時的他是無法反抗比自己強壯那麼多的父親的,只能一邊扭動一邊頑固地說:「我不喝……」
「不什麼不,讓你說不了嗎?!」季父非常生氣,拽著季劫的脖子,猛地握住水杯往季劫口中灌牛奶。季劫仰著頭,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毫無阻擋地流下,但下一秒,男孩突然吐了,『哇』的一聲彎下腰,整個人跪在地上顫抖不止。
季媽媽連忙趕過來,口中責備道:
「季文成,你在幹什麼?」
同時將季劫抱在懷裡。被牛奶潑了一身的季劫止不住的乾嘔,同時用手指拼命撓舌頭,如同吃壞了肚子的野貓,脊背尖銳的弓起。
「呃----」季劫吐出來許多東西,甚至還有沒消化的藥片,等他好不容易停止嘔吐,泛紅的眼圈慢慢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他甚至沒有流一滴眼淚。季劫生性倔強,性格剛烈,有意識後從來不因為摔倒或其他理由流淚,與後來的弟弟季遠截然不同。
季劫慢慢從地上爬起,他呼吸急促,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指甲緊緊摳到手心裡。
季媽媽擔憂地看著季劫,見他爬起的動作困難,想扶他一把,卻被他躲開了。季媽媽看著季劫緊握雙拳到膚色泛紫,一驚之下想把他手指掰開,卻發現那孩子咬緊牙關的同時用力握拳,現在手指僵硬得根本掰不開。
記憶中季媽媽似乎很是崩潰地朝季父吼了什麼,但季劫幾乎沒記得什麼,只能勉強回憶起自己當時那種難以對其他人描述的心情。
他跟父親不親,旁人多說是季劫性格冷漠、為人倔強,怎麼就沒有人,耐心地問問季劫,為什麼?
為什麼?
----季劫感覺身體一晃,似乎被什麼人搖了搖肩膀,他頓時吸了口氣睜開眼睛,只見原本緊閉的窗簾微微拉開,並不刺眼的陽光慵懶的灑進房間。
「你做噩夢啦?」來者是昨晚好心幫他收拾書包、並提出要叫他起床的男生,季劫並不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到了北京。
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心情陰鬱到仿佛能滴水。
季劫找到臥室的空調開關,正要打開時,就聽到管天任的阻攔聲:「剛出完汗,不要吹風。」
他急忙走到季劫身邊,準備奪回遙控器,管天任道:「等一下我馬上開窗,外面很涼快的……」
「你管得著嗎?」季劫突然開口,聲音冷漠,同時抬起右手躲開管天任爭搶的手臂,『滴----』的一聲,空調開了。
管天任有些尷尬地後退一步,頓了頓,壓低聲音說:「……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說完狼狽地從季劫的房間離開。
冷氣如同雨滴一樣灑在季劫身上。由於那很久都不曾夢到的夢而心跳紊亂的季劫慢慢平靜下來。
季劫並不是故意朝管天任發脾氣,只是現在,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當季劫走到浴室洗漱時,就看到自己嶄新的牙具上已經擠好一條整潔的牙膏,口杯里也盛好清水。
以前在東北保姆也會替他做好這些,季劫沒太放在心上,只覺得管天任看起來年齡跟他差不多,但在照顧人方面倒是很細心。